作者:风浔ensy
白清羽一听这话,简直要被气炸了,回头就拍打蒋福成,一边还说:“我不准你说施舍!人家那是善良,是善良,不是施舍!”
蒋福成冷笑一声,用力抓住白清羽两只乱动的手,在她原本并不细腻的手腕上掐出了红印子,恶狠狠地说:“不是施舍,是善良?这句话你对谁说呢?你跟我说善良?我看你是魔障了!被那小子给迷蠢了!”
白清羽看他瞪着一双眼白泛黄的眼睛,额头上是早年为了救她被那些恶人用石头给打伤而留下的疤痕,她忽然有些心虚,强烈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推开蒋福成,因为现在她只有他,也只有他会为了自己那样拼命。
“我……我就是不想再吃苦了……现在兵荒马乱的……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呀……”白清羽突然红了眼,身子一软就要跌坐下来,被蒋福成一手抱住放在门槛上。
果不其然,白清羽感觉到蒋福成似乎没有那样生气了。
“我、我不会让你饿着的。”
“成哥,我们以前还能找着人家做些生计,可现在呢?生计没了,还吃不饱穿不暖……你看看,你看看……”白清羽说着说着,拎了拎自己破烂的衣服,身上只剩下遮盖羞耻之地的粗布,倘若被他人撕扯,恐春光乍现。
蒋福成皱紧眉头,没有说话,脑袋里全是云剑书和那个云竹生的样子,还有他们身上华贵的衣裳。
这四处饥荒又兵乱,他们怎的就穿得如此富丽。
“羽儿放心,我不会让你一直吃不饱穿不暖的,我会让你吃想吃的,你不是说最喜欢南诏国的田子鸡么,过两天,我就能让你吃上。”蒋福成在脑中勾线出一个大计划,他打算实现白清羽曾说过的所有梦想。
白清羽仰着脸,天真又怀疑地问:“真的?”
蒋福成自信满满地“哼”了一声,说:“羽儿且看着好了。”
果然不出半月,白清羽在破庙里等了三日后,等来了一个身穿红色大褂的蒋福成,一眼看过去,她竟然没能把人认出来。
洗干净后的蒋福成看起来干练极了,和他一身红色大褂映衬得很。
蒋福成告诉白清羽:“这次回来,我就是接你去吃田子鸡的。”
白清羽将信将疑,但手里真切切的锦棉料子是骗不了人的,她被蒋福成带去上清舫吃田子鸡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成哥……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走到上清舫门口的白清羽有些害怕了,她觉得自己太寒酸了,根本配不上上清舫这样高雅高贵的地方,自己连给他们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蒋福成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在她面前说:“里面都是些达官富贵,能进去吃一次,说不定还能结识一两个官人呢!”
白清羽一听更加退缩了,用力拉着蒋福成往回走,抵触道:“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们不该来这里的……”
蒋福成见目的达到,笑吟吟说:“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
说罢,就拉着白清羽又去了绣屏楼,这个地方是南诏国衣裳款式最多,料子顶好的地方,她刚看了一眼门口的挂饰,就又往回走了,被蒋福成按了进去。
“羽儿,你配得上这些的,配得上。”
说着话,小二闻言凑了上去。
到底是南诏第一秀坊,一身白衣仙鹤加身,白清羽显得既淡雅又清丽。
于是他们再次来到上清舫,看见了下山运货的云影墨。
第九十八章 深情蒋福成黑化
这趟差原本是云剑书的,可云影墨一想到他多次受到父亲赏识,就十分嫉妒,一狠心,从云剑书的手上抢下了这个活。
原本还有些沾沾自喜,可一到了做差的地方,就打起了退堂鼓,暗地里直叫苦不迭,还不如待在家里好好地受父亲和兄长的照顾。
云影墨愁眉苦脸地坐在小棚子里,遮蔽那烤得人头晕眼花的骄阳,一边看着身前忙前忙后的下人们,将带来的食物分发下去,一边看着这些上来领食物的流民。
他有些想不明白,既然都是有手有脚的人,怎么就不能给南诏国充军了?保家卫国,到时候还说不定能有军功呢,这样不就不愁吃喝了吗?
没有像我一样的少爷命,就少些饭来张口的想法。
这样想着,云影墨连招呼都不打地走向上清舫,走到门口的时候,注意到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穿着大红色,一个穿着丧家白,看着就晦气。他嫌弃地哼了一声,抬脚迈进上清舫,还没走到座位上呢,就被小二笑眯眯地迎着去了二楼,那是只有达官显贵才去得了的地方。
蒋福成对那一声“哼”十分在意,暗自燃起一股怒火,想把那自以为是、心高气傲的公子哥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让他为自己的自负道歉。
“羽儿,我们吃田子鸡去。”
白清羽知道那是谁,乍一眼以为是云剑书,加上那一个冷哼,着实让她心里难受,像是被人用锥子狠狠锤了一下似的。
这一定不是那位公子。
白清羽这样安慰自己,那位公子温文尔雅,根本不似这个人般高傲瞧不起人,有的人,就算有人家一模一样的脸,也断做不到和人家一模一样的心性。
白清羽如此想着,也昂起了自己的下巴,告诉自己也是配得上这上清舫的。
蒋福成带着白清羽进了上清舫,就坐在云影墨的斜对面,云影墨一抬头就能看见这两个穿着显眼的穷酸俗人。
白清羽虽然知道眼前的云影墨不是云剑书,但她还是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云影墨,毕竟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她心想就算是看看样貌也是能缓解相思之苦的。
这个动作被蒋福成发现了,他连忙用一盆子田子鸡挡住白清羽的视线,嬉笑着说:“羽儿,看什么呢!”
白清羽望着云影墨食餐时悠然雅贵的动作,再看看蒋福成端着一整盆田子鸡在自己面前憨厚的样子,尴尬地笑了两声,难堪地用手拉下蒋福成的动作,避免让他的动作引人注目,换来那些人的鄙夷。
蒋福成见她终于回过神来,轻笑道:“我知道你在看什么,那个救我们的公子。”
白清羽摇摇头,赶紧反驳他:“不是他。”
“不是他?你还想骗我?”蒋福成“哼”了一声,一边徒手撕扯田子鸡的鸡肉,一边说,“自从那日你见过他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就连我今日带你去绣屏楼,你也没怎么笑。”
白清羽蹙起秀眉,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人不是救我们的那个。”
蒋福成一愣,心里酸楚着你不过是见了一面,就能把人分得这么清楚,一边装作淡定地问:“哦?你怎么知道的?”
白清羽暗道不好,她太了解蒋福成了,于是伸出筷子夹住蒋福成给她剔好的肌肉,塞进嘴里,砸吧了两下后笑着说:“果然好吃,那日我闻见这田子鸡的味道就知道,一定是天底下定好吃的鸡!成哥……我们以后还能来这儿吃田子鸡吗?”
蒋福成没说话,但手上的动作彰显了一切,他将一只完整的田子鸡剥得有条有理,一丝丝的肌肉规规整整地放在一个空盘子里,推到白清羽的面前,给自己擦了擦手。
“成哥……”
蒋福成擦好手,将麻布叠整齐后放在桌角,盯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能,只要我的羽儿想,我就带羽儿来。”
白清羽忽然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又夹了一条鸡肉丝,她害怕自己的情绪会被蒋福成影响,到时候就狠不下心离开他了。
蒋福成看见她眼眶发红,心里一软,就知道她离不开自己,忽然有些窃喜。
然而事情根本没有像蒋福成想的那样发展,当晚白清羽随蒋福成入住白庆阁后的第三天,蒋福成发现白清羽不见了。
他起先以为白清羽只是出去逛逛,等她逛累了,自己会回来,就和以前一样。然而他等到深夜,才终于清楚地认识到事实,白清羽逃了。他疯了似地到处寻找白清羽的踪迹,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消息,他都会去追寻。
直到他得到白清羽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长云庄附近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是自己给不了白清羽想要的,所以她才会离开自己。
可他不甘心。
于是他就矛准了云影墨,这个不学无术,还想着当上庄主,然后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他看了一眼身上穿了三日的红大褂,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那个一直以来被他嫌弃、厌恶的能力,现在是他唯一翻盘的筹码。
他回到白庆阁,用身上仅剩的钱财换了一身行头,俨然成了一个道士,握着一把写满符咒的黄旗在地上发出“蹡蹡”之声,退了白庆阁的甲子房,去往那个让白清羽不惜一切抛弃自己,也要去往的长云庄。
在那里,他布下了魔灵阵。
云影墨就在他布阵的时候,突然出现。
“来者何人,竟然在我长云庄撒野!”
蒋福成一眼就认出了云影墨,同白清羽一样,认为云影墨身上有一种和云剑书不一样的东西,待到他真正与云影墨同流合污时,他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贪婪。
云影墨一直想要代替云剑书的位置,想要在云竹生每次出货拿钱的时候,分一杯羹,哪怕就只是待在父亲身边也好,至少能让自己入父亲的眼,偏生那老头子的眼里就只有云剑书一个人。
蒋福成的右眼能看见凡人的气息流运,但每次使用时,都会呈现出青色,尤为瘆人,所以他用一块墨石挡住这只眼睛,但这墨石却可以透过去看见物什,它就这么被一根银架子架在蒋福成的鼻梁上。
他对云影墨说:“你想拥有一笔巨大的财富,想将那些阻碍你的人踩在脚下。”
云影墨浑身一僵,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脱口却说:“黄口老道,休要胡说八道!我哥自能养护我一生,我哪里需要什么巨大的财富……”
蒋福成闻言,朗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他瞪着那只没有被墨石挡住的充满血丝的眼睛,盯住云影墨。
“你在说谎。”
云影墨嗤笑一声,步步逼近蒋福成,说:“我看,你是想骗吃骗喝吧?”
蒋福成挺直腰板,说:“你兄长天资聪颖,在庄中又深得庄主的信任,那些庄里的人也都大多……”
“你闭嘴!”
云影墨一想起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被跳蚤爬满了全身,恶心透顶,他承认自己愚笨,但他好歹是长云庄二少爷,何况他明明和兄长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那些小姐凭什么都仰慕兄长,不喜自己?
蒋福成见他有些动摇,继续说道:“他们都会听从他的话,说你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我说的对吗?”
“够了!”
云影墨一声大吼,粗喘着气瞪着蒋福成,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被扫除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疯癫的神情。
“怎么,你跟说这些想让我做什么?啊?难不成……你要帮我?”
蒋福成看着揪着自己衣领的手,轻笑一声,露出一个诚恳却阴森的表情来:“我这次来,就是来帮你的,我想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因为这些本来也都是你的。”
云影墨盯着蒋福成很久很久,揪着他衣领的手也开始发酸,却始终没有松开他,他的脑海中一直循环着那句“本来也都是你的”,慢慢的,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变成了笑容,阴狠的笑容。
“你说得对,那些本来都是我的。”云影墨说着话,松开了蒋福成,走到一边,看着蒋福成刚刚因为布阵而洒下的鸡血,又问,“这些是什么?”
蒋福成走过去指着鸡血说:“想要拿回属于你的东西,总要想办法。你兄长的星盘在你之上,要是不多加打压,恐怕二少爷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云影墨一听这奇奇怪怪的话,就觉得蒋福成似乎很有本事,于是没有深入思考,凑过去说:“大师若真能帮我,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谢!”
蒋福成神秘一笑,回道:“重谢就不必了,我也只是报答你的恩情罢了。”
云影墨一愣。
“恩情?”
蒋福成一转眼睛,指着自己问:“二少爷难道没觉得在下很眼熟么?”
云影墨仔细一瞧,果真想起来了什么,这不就是三日前在上清舫看见的,穿着红色大褂的穷酸俗人嘛!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此人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是高人,是大师,是来帮他的机缘。
“哦,我晓得了,你就是那日……”云影墨停住了话,张着嘴一副快要想起来却始终想不起来的样子。
蒋福成晓得他的意思,接着他的话说:“南诏国四处兵荒马乱,二少爷体恤我们这些流民,回程的路上还给我们留了馒头,在下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二少爷的,虽然……”他偷偷瞥了一眼云影墨的脸色,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又说,“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这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云影墨暗自冷笑,心想当日回程时,遇上流民的是兄长云剑书和父亲云竹生,这个道士当日见到的应该是兄长,而不是自己,可如今却说是自己,真不知道是在故意撒谎,还是真的分不清他兄弟二人。倘若是真的分不清,那他如何为自己办差,今后发现自己不是救他的人后,难保不会将自己一脚踢开。可若是故意撒谎……不知他意欲何为。
“我就说嘛,怎么见你这般眼熟,原是那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云影墨装模作样说道,一边观察蒋福成的神情。
只见蒋福成露出一口黄牙,笑道:“二少爷本性善良,我自是愿意倾力相帮。”
第九十九章 云剑书被杀破庙
玄青辞听云影墨说着这些,心里的问题越来越多,靠在树干上一言不发。
云影墨说得口干舌燥,瞥见树叶上有露水,这才惊觉已经临近天白,接过露水喝过后,看向在一旁同样一言不发的阎酆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