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蝉
饶星海扛起扫把追打。两分钟后俩人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万里和乔芳酒坐在一旁吃冰淇淋,白枕鹤和蛇鹫悬空拍打翅膀,凉风阵阵。
两人身边围着许多精神体,都是来蹭风的。
路过的梁导:很好嘛,互帮互助。
众人:后台能不能装空调!!!
梁导:再见。(火速离开)
第89章 空白之人(1)
山间小别墅的客厅里弥漫着香甜的花茶味道, 干枯的玫瑰花瓣在热水中复活成另一种模样, 纤薄柔软,虚虚地浮在杯子里。
“……你说你要什么?”妇人坐在藤编的椅子里, 手握着剪刀, 正咔嚓剪下百合的一截花梗。
“我爸的遗书。”薄晚重复。
他看到母亲的眼珠有了一些变化, 黑色的瞳仁中隐约浮出油绿色泽。这是母亲生气的标志。
薄晚回家要遗书,全因当日远星社掳走宫商一事的后续影响。黑兵的四位首领配合危机办, 几乎搜查了整个王都区, 但始终没有找到远星社的任何一个人。他们或者被王都区的什么人藏匿起来了,或者已经远离王都区。
危机办的雷迟找到薄晚, 把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 全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危机办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薄云天领导下的远星社到底留存着什么资料, 他们认为薄云天的突然狂化应当是留下过痕迹。薄云天并不是做事毫无担待的人,他主动选择死亡,不可能什么都不留下。
关于薄云天是否留下过什么讯息,薄晚询问过母亲。母亲当时的回答是“没有”。
今日的回答也一样——“没有遗书。”
薄晚并不死心:“不是遗书也可以, 我想看看远星社以前的资料。”
母亲把剪刀放下, 注视自己的儿子:“没有, 全都没有。远星社解散之后,所有东西全都销毁了。”
薄晚:“那父亲书房的保险柜里放着什么?”
母亲:“放着我和他的记忆,我不想给你看。”
薄晚快要没辙了。
“妈妈,你知道聂采现在做的是什么吗?”他忍不住说,“远星社的名号完全被他玷污,危机办已经把远星社看做危险社团, 这是爸爸的心血,我不想让他们毁了它。”
“远星社已经解散,现在挂着‘远星社’名号的组织,无论它变成什么样,都和你无关。”母亲语气冰冷,“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过你自己的生活,别的全不要理。”
薄晚拍拍膝盖,站起身。
“好。”他说,“那我去找六叔,或者怪财。”
他转身要往门外走,身后果然传来母亲急匆匆起身的声音:“不行!”
“六叔和怪财会告诉我一切。”薄晚说,“所有你不想说的事情,我始终都会知道。”
妇人气得胸膛起伏:“我不允许你去!”
薄晚没说话,他换了鞋,离开家门。
还没走到车旁,母亲的声音已经从身后:“我给你!”
薄云天的遗书和一堆文字资料,全都放在书房的保险柜里。薄晚从母亲手中接过,发现这封遗书是给自己的。
母亲拥有另一封,短小的,简单的。她珍藏在自己的身边,就连薄晚,她也不愿意向他展示。
薄晚猜想,那是父亲最后要告诉母亲的话,关于他多么爱她。和这些浓密的情意相比,自己手中的遗书显得沉重许多。
母亲带着忧虑和不安,她甚至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别做危险的事情,可以吗?”她恳求薄晚,“无论你父亲让你去做什么,你都不需要完全遵照他的安排去做,你有你自己的生活。”
薄晚送走母亲,坐在书桌前展开了这封字迹凌乱的遗书。
.
“薄晚,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我永远爱你,希望你不要将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看作负担,你是我的儿子,你理应要承担起这一切。
首先,我已经告诉老六和怪财,远星社从今天开始立刻停止所有活动,包括正在进行的罕见特殊人类搜索,必须全部中止,所有搜索资料由老六和怪财收集归纳,也由他们保管。儿子,你记住,在远星社内部,老六和怪财都是你可以绝对信任的人,除他们两人之外,你必须对任何人保持警惕。
第二件事,请你务必转告老六和怪财,立刻启动清洗,诛杀聂采。
把聂采招收入远星社,是我最大的错误。我不应该轻信年轻人的热情和理想,更不应该低估他们的疯狂。
在加入远星社之前,聂采已经是一个具有野心的人。他善于伪装,也善于博取他人的信任。我相信这是某种从小习练的天赋,我很难从别人身上看到这种特质,他确实是特别的。但他同时也特别疯狂,我不应该被利益诱惑,参与到他的疯狂之中,这是我做的另一件错事。
远星社曾在大兴安岭山区中发现过一具巨型骸骨,你可以在3206号档案中看到它的所有记载。骸骨已经归国家所有,但聂采锯下了一截肋骨。这截肋骨最后被他用高价卖给了乔弗里科学研究所总部。他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他说这是维持远星社日常运作的资金。远星社当时确实非常困难,所以我接受了。
我当时确实不知道那截骸骨会被用来做什么,乔弗里总部又为什么要得到骸骨,我只知道那笔钱能解燃眉之急。
但事情的发展,渐渐变得可怕起来。远星社内有一位我的好友,你或许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他。他叫向哲,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哨兵。按阵营划分的话,他当时是属于信赖聂采的那部分,但同时,他也仍然是我的好朋友。
当向哲告诉我,聂采已经拉着一部分年轻的远星社成员在秘密经营另一个基地,甚至开始制造他梦想中的‘新型人类’,我才发现,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聂采的控制。或者说我和远星社,对聂采从来都没有控制权。我现在可以确信,他加入远星社是有目的的,他的野心和疯狂的理想,比我所能想象的更可怕。
我认为,我的狂化,和聂采是有关系的。你必须要警惕远星社内部一位叫柳玉山的医生,他应该是聂采的人。一周之前,他给我注射过一支胰岛素,我怀疑我的狂化和这支药剂有关系。清洗聂采的时候,如有可能,也将他列入其中。
第三件事,我希望你能去寻找向哲。向哲在告诉我关于聂采的这些事情之后,我就和他失去了联系。我希望他仍平安无事。
第四件事,聂采制造出来的‘新型人类’,你要想一个更好的办法,清理他们。向哲也参与了这个计划,据他所说,‘新型人类’目前只有两个孩子存活,两个孩子都是向哲的生物学后代。我曾劝过向哲让他下手,但他拒绝了。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是两个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孩子,他们必定会给远星社带来更大的灾厄。薄晚,你要清除他们。
这些是否都太沉重,太艰难了?我的孩子,我爱你,但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只能将远星社交给我信任的人。所以最后一件事,是我对你的期待:我把远星社交给你,清洗聂采和那两位‘新型人类’的任务也交给你。老刘和怪财会协助你,但我没有把这些事情太具体地告诉他们,现在的我已经不能以人类的方式发声。我的手还能用,但我想它们很快又要变化了。
你要照顾妈妈,她现在正在我身边睡着,我让她受伤了。我能信任你,对吗?”
最后一句话结束得很仓促,薄晚无法辨认在“对吗”之后薄云天又写了什么,那只是一团毫无意义的墨线。他攥着信纸,心中一阵阵发紧,为父亲在遗书中说的话。
关于远星社,关于聂采,关于“新型人类”。
向哲已经死了,他同样化为巨型骸骨,死在姑婆山天坑之中。根据从雷迟那里得到的信息推算,向哲是在薄云天死后才冲入基地试图带走Adam的,但随后,连他自己也消失了。
而当日薄云天一心想要“清除”的两个孩子已经平安长大,各有命途。
薄晚带着遗书与资料离开书房,母亲一直在门外等候。
他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收起这封遗书,并坚称父亲是暴病而亡,不让薄晚了解这一切。
她不可能让儿子去“清洗”任何人。
“远星社……我记得是在爸爸葬礼上,六叔和怪财提出的解散。”薄晚抱了抱母亲,“是因为你吗,妈妈?”
妇人低声哭泣。
她欺骗了所有人。她告诉老六和怪财,薄云天临死前的遗言更改了,他不仅要让远星社彻底停止工作,他还要解散远星社。老六和怪财年事已高,两人对她的话毫不怀疑。而彼时远星社确实存在诸多问题,最有号召力的薄云天死去,而聂采又带走了一大半年轻人,解散是最体面的结束方式。
“你不能去杀人!”母亲揪着薄晚的衣角,“薄晚,不能杀人……无论任何人……”
“我知道。”薄晚低声说,“妈妈,世事太奇妙了。爸爸让我清洗的那两个孩子,我现在认识其中一个。他还在我的咖啡馆里打过工。他是新希望的学生,生活得非常快乐。”
“那太好了……太好了……”妇人流下了眼泪,不知是为了这个稳妥生活的孩子,还是为不必去执行杀刑的薄晚。
安抚了母亲之后,薄晚陪她吃了晚餐。回到RS咖啡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店里和往常一样热闹,曾离开的几个年轻人又回来了,现在管理他们的是屈舞。
薄晚回来的时候屈舞不在店里,他跟熟悉的客人打了招呼,钻进自己的小房间继续研究手中的资料。
屈舞从学校赶来之后,得知狼人又呆在小房间里,以为他又遇上了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一个人喝闷酒。看在时薪的份上,他敲开了小房间的门:“老板?”
但没有酒味,房间内灯光明亮,狼人在桌上摊开了一堆东西,正拿着两张纸皱眉苦看。“会开完了?”他随口招呼。
屈舞打算上大二后加入学校的创业社,现在正跟着大三大四的师兄师姐投入一个抢课APP的开发之中,他主要负责四处拉赞助,据说赞助若拉得好入社后可以直接当广告部部长,屈舞为此十分努力。
“开完了。”屈舞坐在他身边,“你不喝酒?”
薄晚:“你想喝就自己开。”
屈舞哪里还敢乱来:“我也不喝。这什么?”
薄晚:“远星社以前的资料。”
屈舞来了兴趣,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屈舞说:“那我出去做事了。还以为你又有什么想不开的烦恼,一个人喝闷酒。”
他起身时,薄晚一把拽住他衣袖,把他拉到自己怀里。
屈舞反手一击,薄晚躲开了,趁隙揽着屈舞的腰紧紧抱了一下。
屈舞:“……我要辞职。”
薄晚:“你别动。我可以考虑给你们的APP注资。”
屈舞果然没动,长长叹了一口气,坐在薄晚怀中。
他最近对于薄晚占便宜的事情,抗拒心理已经不那么强了。他认为这是麻木,毕竟没有反感,也没有不适应。而且他知道,薄晚每次抱自己,都是因为心里有些什么事情无法释怀。
薄晚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鼻尖和嘴巴在屈舞耳朵上蹭来蹭去。
屈舞:“这个不行。”
薄晚只能收好想亲他的心思。屈舞的乖里带着几分不情愿,他觉得有趣极了。
“跟你说一个秘密。”薄晚压低声音。
屈舞:“不用了吧?我不听。”
薄晚:“我要重启远星社。”
屈舞吃了一惊,忍不住扭头:“什么?!”
薄晚抓住机会,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屈舞脸色一下就沉了,但薄晚动作太快,已经迅速把他推开,换作一脸严肃:“你走吧,不要打扰我工作。”
屈舞狠狠擦着嘴巴:“……我也有一件事要说。”
薄晚:“辞职之类的不必讲了。”
屈舞:“不是。我八月要请两周假。”
薄晚:“旅游?我也去。”
屈舞举起自己的义肢:“我去修理这个。”
.
周是非在群里提醒留校的屈舞记得关门窗,最近几天雨水多,周是非的床铺离窗户最近,他非常紧张。
饶星海拖着行李箱在地铁上晃荡。他想说两句话,但想到之后与欧一野的会面,他又放下了手机。
特管委的办公地点比危机办大得多,也气派得多。除了大院中心那栋足有三十多层高的办公楼之外,内部林立着许多四五层的小楼,“特殊人类教育就业培训中心”“特殊人类工人联合会”“特殊人类体育联合会”等等组织机构分别占据着专属的办公点。饶星海在门口进行登记后,绕过办公楼和七八栋小楼,在浓荫遍布的石头路上走了十几分钟,终于见到了位于大院底部的一栋红色小楼。
小楼上没有标牌,欧一野正坐在门口嗑瓜子,地上全是瓜子壳。
“欧老师。”饶星海跟他问好。
欧一野拍拍屁股起身,指指一旁的扫把。饶星海清扫瓜子壳途中,发觉欧一野释放了他的眼镜王蛇。眼镜王蛇显出硕大的蛇身,将整栋小楼缠在当中,密密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