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兮莲兮
楚央猛然转头盯着他,吓了朴余俊一跳。楚央问,“你说什么?”
“先知有新的命令下来。大家都在等您。”朴余俊说得小心翼翼。他也能感觉到,自从与海德拉和达贡大战之后,楚祭司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楚央站起身,拄着手杖,用一种奇怪的方式踏着大约一米宽的护栏走过来。他走路的方式很奇怪,每一步后脚跟都要贴着前脚尖,而且口里似乎还在数数。他原本脚有些跛,走得速度就不快,这样一来就更加慢了。快要走到朴余俊面前时,楚央却皱了皱眉,烦躁地啧了一声,然后竟然转身又走了回去。
看着楚央拄着手杖在高耸的塔楼边缘走来走去,旁边就是几百英尺高的悬崖,朴余俊吓出一身冷汗,“楚祭司?快回来!你在干什么?!”
楚央没理他,走到自己刚才坐过的地方,重新又用那种奇怪的方式数自己的步数,快要走到的时候却又再一次折返。到第三次,他好像终于满意了,这才走到吓得腿软的朴余俊面前,任由对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扶着他下来。
一直夏塔克鸟已经落到他们面前,载着他们二人从踏上飞下。
楚央手下幸存的三名中等五级统帅都聚集在国家美术馆那灰尘飞舞碎片遍地,却依旧依稀可见富丽堂皇之态的厅堂里。墙上还有几幅完好的画作,最显眼的却是那副十五朵的向日葵。
一名戴着阿努比斯面具的五级统帅正站在那副画前端详,旁边一名戴着黑猫面具的女子走上前来,“一个疯子的画作。或许只有疯了才有可能这么狂热地不停回来描绘相同的东西,一次次自我推翻自我毁灭,不停做着相同的事,病态的执着。”
“疯狂是伟大的基石。”阿努比斯说道,“理智给了我们太多限制,只有彻底抛弃才能获得真正的灵感和力量。”他说着,忽然哼笑起来,“看看楚祭司就知道。”
“你觉得他疯了?”黑猫问。
阿努比斯道,“昨天,我收到了严祭司那边的消息,说抓捕林奇失败。我想要报告给楚祭司,但到处都找不到他。后来我在一个旧影碟商店里找到他,我看到他手里抓着一大把光碟,在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说话。但是他一听到我的脚步声,就立刻将那些光碟丢掉,变得正常了。”
黑猫叹了口气,“可是他怎么会疯?他圣痕的代价不是共情能力么?”
“我听说他在出发之前总是往黑塔那边去,说不定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抄本。”阿努比斯道。
“我们应该回报给先知么?”一直听着他们两人交谈没有出声的戴着饕餮面具的第三个中等五级观测者问道。
阿努比斯道,“我已经报告过了。不过先知似乎不怎么在意。”
正说话间,忽然三人同时噤声。略略不够均匀的脚步声和手杖落地发出的空空声,很明显是他们议论的对象。楚央一席黑色西装,带着鸟首面具,看不到表情,却愈发令人心头不安。
“先知的命令是什么?”楚央直截了当地问。
“四教廷的教首都已经到达温莎镇,可能希望联通包括温莎在内的几座城镇在伦敦和牛津之间组成一道防线。先知希望我们立刻向温莎镇进兵,除掉至少一名教首。”阿努比斯恭敬地回答道。
楚央听完,只说了句“知道了。”便转身又出去了。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愈发感受到一种惶惑的不安。
楚央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像之前那样放出风声或是预留疏散平民的时间。但反正现在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他的种种奇怪行为就连属下都感觉到了,先知不可能不知道。但只要他能完成先知的命令,或许不会被太过追究。
就算失败了,最多被先知除掉而已。说不定还可以有一次与先知同归于尽的机会。
他多拖了一天,才开始向着温莎镇进兵。
连续使用三次圣痕的他此时其实不适宜继续出征,要除掉一名教首,使用圣痕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但在如今的精神状态下的他如果再次过度使用,或许就超过了那条永远不可能恢复的界限。或许他终生都将陷入疯狂的意识折磨中,直到某一天他将自己彻底毁灭。
但是……他听说林奇可能也在温莎镇。
会有机会再见他一面吗?但见面是否也意味着,他可能要对林奇动手?
林奇万一认出了他,要带他走呢?
他会跟他走吗?
楚央其实想不了那么远。饱受疯狂幻觉和罪恶感折磨的他现在只是想见到林奇,就像一个极度害怕的孩子想要见到自己的母亲一般。一种本能的、想要得到救赎和抚慰的冲动。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安东尼奥到达之后,立刻命令林奇等人负责将难民护送去牛津安置。林奇拒绝任务,欲要留在温莎镇,但是在看到安东尼奥带来的几个人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与安东尼奥同行的,除了他的随从,还有三个零级观测者。
陈旖、祝鹤泽和苏钰。
他们三人从未真正离开长老会的掌控。当初他们按照楚央说的,逃出城去,可是每一次他们落脚不久,便听说吞噬者又在向前推进防线。一次他们遇上了一群四处掠夺狩猎的月兽,“正好”被长老会的人救下。家已经没有了,他们跟着一群难民到处奔逃,一不小心就会被到处出现的恐怖怪物或是被凭空飘来的彩色毒雾杀死,就连睡觉都无法安心,每日担惊受怕。而且他们也失去了和楚央的联系,不知道楚央是死是活。
而且,陈旖的身体也垮了,开始高烧不退,又找不到医生。
所以当他们听说楚央在英国,便同意了一同前来。反正留下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林奇不明白安东尼奥为什么要把他们三个带来。他又不知道现在子啊吞噬者阵营的楚央是他的小央。但安东尼奥做事一定有他的目的,绝不是好心想帮陈旖治病、让楚央和他们三人团聚这么简单。
所以林奇决定带着他们三个乔庄改扮之后逃走,等把他们送去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找楚央。
只是林奇没想到,他们前往牛津的途中,陈旖和祝鹤泽很快感觉到了,他们“楚大哥”的不对劲。
他们和其他难民一起乘坐火车,车厢里十分拥挤,从人体身上分泌出的种种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呼吸困难。陈旖靠在祝鹤泽身上,脸颊因为低烧而绯红一片。她看着坐在对面静静望着窗外的楚央,亮晶晶的眼睛里却有一些奇怪的忧郁。
吞噬者楚央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实际上是在借着窗户的倒影看陈旖和祝鹤泽,以及旁边呼呼大睡的苏钰。
他曾经的朋友们,被他害死的朋友们。
楚央曾经悄悄看过住院的陈旖,她当时没有认出他来,仍然对他甜甜笑着,就如记忆里那般。只是她比记忆里更加苍白,更加瘦弱。
吞噬者楚央那正在一点点恢复知觉的内心感到一阵绵长的钝痛。
看到这个现实还未消逝的,就仿佛是某种残酷的提醒,提醒他已经失去了多少。
亲人、爱人、朋友,甚至是自己。
他什么都不剩了。
陈旖和祝鹤泽都觉得他们面前的楚央,有一点点奇怪。
苏钰倒是没有这种感觉,但是她们两人,却总觉得楚央哪里不太一样。某种说不上来的地方,明明相貌、神态和说话方式都是一模一样的,但就是有种……疏冷感。
有点像是隔着点什么。
她们一路行来看到了太多令人心酸的画面。在车站的时候,由于位置有限,为了要让女人和孩子先走,不少家庭被迫分离。生离死别般的场面,她和祝鹤泽都忍不住落泪,但是楚央却一点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