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兮莲兮
到现在,在奈亚拉托提普的精神影响下,楚央也在快速觉醒,序神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你们在真理国,看见了什么?”林乔问。
林奇冷然道,“与你无关。”
“当然与我有关。”林乔走向他们。随着他的接近,难以言说的威压感也如山峦沧海一般倾轧而至,楚央头脑中开始嗡嗡作响,沉闷作痛。耳鸣声也渐渐鲜明起来,令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加快。
林奇也有类似的不适感,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没有楚央那么严重。他全神贯注盯着林乔,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异常。
“你是站在四教廷一边的?还是站在零级观测者一边?你从来都只是旁观,现在回来干什么?”林奇对于林乔仍旧是有些惧怕的。就算是怨恨也无法遮掩这一点。父亲遥远而神秘,就连深爱他的母亲也对他有几分敬畏。所以林奇也自然而然地延续了这一种敬畏。
他隐约能感觉到,父亲不是一般的观测者。光是这份压迫感,就远超任何一名教首。
“我只想知道,你们在真理国看见了什么。”林乔用一种耐着性子的声音说着。
楚央此时忽然感觉到一种迫使他开口的冲动,于是低声说道,“一尊伏行混沌的雕像。”
“雕像?”林乔轻轻哼了一声,举起权杖,指了指他们两人,“你们被他影响了,自己却不自知。现在闹出这么大乱子,你们在这个现实已经待不下去了。”
林奇怒道,“是他们害死楚央的父亲在先。明明楚献是受人指使,也是为了阻止核战争的爆发,他们却把过错都推到一个人身上。”
“这些琐碎的前因后果,我没有兴趣。”林乔冷冷地打断林奇的话,却也感觉到自己儿子身上爆发出更浓的怒火。他叹了口气,想着或许自己在这名最先出世的林奇身上花的心思太少了。他因为猜到林奇是尤格索托斯选中的双子之一,所以不敢与他太过接近,担忧序神会注意到他。可是现在看来,序神是注定会注意到他的。
到现在其他现实中的林奇也已经相继诞生长大,他应当尝试多花一些心思来引导。不过没有关系,无数个林奇,就算这一个失败了,也还有其他很多很多次机会。
“你们最好到别的现实里去躲一躲,小心些,不要遇到其他现实的你们自己。或者也可以去那些比较遥远的,你们还没有出生的现实去。”林乔告诫道。
“如果我们不去呢?”林奇道,“我们不想成为现实之间的流亡者,像个乞丐一样活着。”
“如果你们继续留在这里,是活不久的。”林乔摇摇头,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要么,你们就解放自己,扔掉你们最后的那些眷恋,完成你们的使命。”
“使命?”楚央问,“我们有什么使命?”
“开启大坍缩,打开封闭现实。毁灭所有试图阻止你们的人,包括我在内。”
最后这一句话,并非是用语言,而是直接在楚央和林奇的脑海中响起的。令他们不甚确定这是林乔传达给他们的,亦或是他们自己头脑中浮现的念头。
下一瞬,倏忽间所有黑暗凝重的气息迅速退潮,他们抬起头,却发现面前已经没有了林乔的身影。
楚央忽然呼出一口气,双腿也有些发软。他向后靠在地下室的门上,仿佛刚刚经历了某种剧烈的挣扎,轻声问,“那就是你爸?”
“他不是。”林奇没有感情地说道,“他不配。”
早在他漠视自己和母亲的生死,任由母亲为了挽救自己而献出生命的时候,林奇便决定,自己不再有父亲了。
可是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毁灭所有试图阻止他们的人,包括林乔在内?
他们在玛丽安博雷大宅躲了几日。由于这里是多元观测点,时而也会看到一些怪异的人影出没。鬼气森森中他们点着微弱的烛光,林奇抱着楚央,给他讲自己小时候读过的故事,在这间庄园里发生过的事,给他唱玛丽唱过的绿袖子。楚央想要自首的心随着林奇日复一日的陪伴而稍稍消磨掉了,他舍不得林奇,舍不得离开他。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固然那些人有错,可被发了疯的他们害死的人有什么错?
林乔说他被奈亚拉托提普的石像影响了,看来也并非胡说。
可是他们没有躲很久,便有附近的镇民开始在大宅附近逡巡,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烛光。随即很快天上便出现了无人机,很可能是来侦查他们的踪迹的。楚央现在被全世界列为头号危险分子,任何他可能出现的地方都会引来极大的关注。
无法之下,林奇和楚央只得按照林乔说的,躲入了另一个现实。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情况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为了追捕楚央,长老会也开始在临近现实搜捕,并且将楚央和林奇在原生现实所犯罪行告知给了那些现实的四教廷。任何现实的教廷都无法容忍有两个五级以上的观测者悄悄潜入,所以林奇和楚央便只能不停逃亡,不停穿梭于现实之间。
在这样如浮萍般漂泊无依的生活中,他们却发现,他们并非唯二的流亡者。
有不少多元观测者都被原生现实视为威胁和异类,不得不离开。他们的观测级别从高等四级到高等五级不止,如果在教廷中大都是元老级别的任务。这些人为了生存,渐渐抱成团,形成了某种游牧式的群体。
林奇和楚央也加入了他们,这样才稍稍找回了一点点安稳的感觉。他们无法在近似现实中生存,但是如果太过遥远的现实中他们又是如同怪物一般的存在,同样无法长久生存,于是只好在比较遥远,却又不至于远得太夸张的现实中暂居一段时间,等到被发现了,就立刻转移。
居无定所的日子又过了大约两年,一日,许白却穿越重重现实,找到了楚央和林奇。
他希望他们回去,回到原生现实中去。
这一趟,许白是逃出来的。在原生现实中,零级观测者对于多元观测者的恐惧和敌视并没有因为楚央的离去而消减,相反,这恐惧和敌意随着一些组织和政党的煽动愈发严峻。最开始,是所有的多元观测者被要求去政府部门登记,甚至连一级观测者也必须登记,还要在身上佩戴标识。对于拒绝登记者他人可以举报,举报成功者能够得到最高达上千欧元的奖励。之后,陆续一些餐厅和公共场所声明,为了集体安全考虑,谢绝多元观测者入内。
各国开始疯狂研究能够限制多元观测者力量的技术,他们拆解奥萨尔之印的能量来源。四教廷中也分裂成不同的派别,亲零派认为教廷要生存必须与零级观测者合作,于是他们主动配合政府研究奥萨尔之环。而另一派则认为零级观测者是敌人,他们会想办法除掉多元观测者,所以为了自保,四教廷必须反抗,必须开战,他们视亲零派为叛徒,甚至会派人去刺杀亲零派的教首。
到现在,加强版的奥萨尔之环已经被研制出来,所有多元观测者都被强制佩戴。甚至已经有不少国家开始将多元观测者圈禁在特定的区域里,每天宵禁的时间一到,整个区域都会被封锁,不允许人进出。无人机二十四小时在那些区域的街道中巡逻,且不允许在建筑中装任何门窗,哪怕是在严寒冬日也不行。有人开始提议对对多元观测者实行生育限制或强制结扎术,毕竟通常多元观测者的孩子也是多元观测者。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四教廷中有三分之一的人选择对抗,试图局部坍缩一些城市。但零级已经有了防备,且局部坍缩并不容易成功,再加上亲零派的阻挠,很快反叛派就死伤惨重,只能退居到美国那些被毁掉的城市和荒野中。
历史何其相似。世界已经疯了,再这样下去,屠杀是早晚的事。就算没有大规模的屠杀,也逃不过被奴役的命运。现在已经开始有人抓多元观测者去进行人体试验试图研制更多的观测力武器了,如奴隶和牲畜一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于是白殿带着几个人四处寻找楚央和林奇,因为矛盾的激化是从楚央开始的。或许他们两个才有可能扭转困局,叫醒那些还以为只要自己顺从,零级观测者就会善待自己的多元观测者。
楚央和林奇听完这一切,便知道他们终究是逃不掉的。
一切因他们而起,自然也需要以他们为终结。
临行前一天的晚上,他们一起躺在那间狭小公寓的床铺上。林奇忽然轻声说,“如果我们不回去呢?在那个世界,我们在乎的人都已经没有了。”
楚央转过身,将头凑到林奇的胸口,听着那律动的心跳声,“一切是我引起的。”
“都是连锁反应,不是单独一个人就可以造成这么大的改变的。在安东尼奥决定参与普通世界的政治的时候,这一天就早晚会来。”林奇伸手轻轻揉着楚央的头发,“人都害怕突然出现的有威胁性的东西,除掉是保证安全最好的办法。为了能名正言顺地除掉,他们会想出种种名目,用科学或理论来合理化他们的敌意和恐惧,然后下刀。”
“但我是那根导火索。我给了他们理由。”楚央沉沉地说。
林奇叹了口气,他也知道,他和楚央都不可能放下。
楚央是为了他的罪孽和愧疚。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身负罪孽。那么多次清理,多少风声传了出去?多元观测者被拉到明面上来,他的行为也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