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兮莲兮
“林奇,这一次,如果我到了极限,如果我没有办法再复原……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楚央转过头来,双眼盛满不再掩饰的深情,溶着一汪月色。
“你不会到极限的,有我帮你,有雕像的观测力加持,还有……那本书,你会没事的。”林奇的语调不容置疑,仿佛有任何疑惑,都是不祥的。
楚央却执着地望着他,带着几分哀求,“答应我。”
林奇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弥漫着稠密的不安,像是无形的手一直紧紧扼着他的咽喉。他没办法,他知道他必须答应楚央,“你想让我做什么?”
“如果我失控,如果我失去了所有记忆,如果我变成了另外的什么东西……只要我不再是我,就杀了我。”
林奇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怎么能让我答应你这种事!”
“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就让我任性一次吧。”楚央笑了笑,笑容竟有些像是最初相识的样子,那时的楚央还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曾经历,善良到让人嫌弃,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怎样的命运。
“答应我,这样我才有勇气。”楚央请求着,指尖与林奇的手指绞缠。
林奇从来都无法拒绝楚央,尤其当他这样望着他祈求的时候。
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最坏的时候才要面对的事,他们不会这么不幸的,他们会成功的。
让小央安心也好。
“好……我答应你。”
楚央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笑了,“现在,把那本书拿出来吧。”
林奇于是拿出手机,那里面存着他们在玛丽安博雷大宅找到的那本林奇母亲留下的黄衣之王抄本。
他们想过了,如果有什么时候迫切地需要用这东西来提升自己的观测力,大约就是现在。
但鉴于有看过的人会陷入疯狂的传言,两人商量过了,由负责执行记忆删除的楚央来看那本书,而观测力更强的林奇则负责保护和引导他的神智,以防他陷入彻底的疯狂。
林奇拿出手机,里面存着那羊皮卷的照片。将手机递给楚央的时候,他有些迟疑。
楚央却安抚地对他笑笑,轻声说,“没事的。”
然后将手机接了过去,眼睛看向那些古老到透着鬼魅之气的楔形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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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者中出现了内奸,这一点是在无数军方的飞机载着奥萨尔之盾将冲入违禁区的反抗者层层包围时,众人才明白过来的。
怪不得一开始的入侵那样顺利,怪不得修格斯顺利地带着林奇和楚央进入了废墟之下。
不仅仅是军方的人,大批亲零派观测者也出现在禁区周围,包括长老会、拉莱耶和混沌神殿的三名教首。他们高举着自己的权杖,启动了一早就埋伏在废墟之下的阵法。
顿时,一多半参与行动的观测级别较低的反叛者都感觉身体内窜入了一股炙热的酸液,烧得他们皮开肉绽,惨叫连连,躺在地上几乎没一会儿身上就冒出黑烟,起了大片大片的水泡。紧跟着水泡破裂,血肉跟着喷涌而出,很快在地上滩成一片脓血。
这样的法术前所未见,那些尸体上弥散出的一股清圣之气,绝不是四教廷任何一派的法术。
圣炎部大法师却认出来了,他惊怒交加,对着为首的三名教首喊道,“你们竟然使用序神之力!你们这些叛徒!!”
所有人都慌了。序神之力……那对于他们这些熵神的崇拜者来说就像是一个恐怖故事。然而序神们向来不会干预他们自己一手创造的秩序,也不将人类放在眼里,所以他们的咒法在人间极为罕见。序神被很多零级观测者崇拜着,但他们大多数都给予了那些神明不同的名字,不同的形象和化身,以这些化身之名来创造宗教,控制人心。
也有人听说过当熵神的一些小把戏被序神发现的时候,序神便会设置种种障碍将那些小把戏抹杀掉,但是当这种较为被动的干预不能解决问题时,他们也会降临。
难道现在,序神真的降临了么?是因为察觉到他们竟然要修改整个世界的人的记忆么?
序神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严重破坏秩序,甚至可能另两个突然变得十分接近的现实相互重叠碾压,造成现实之间的大坍缩。
安东尼奥说,“熵神早已将我们遗弃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序神,只有他们能够消除一切矛盾和纷争。老朋友,不要再继续执迷不悟了,序神已经给了我启示,那两个人,将给我们这个现实,以及很多个现实带来终结!”
话音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向暴风的心眼——那片埋葬着伏行混沌神像的废墟。
当那股太过圣洁、圣洁到毫无生机的古怪气息从林奇和楚央所在的废墟中心爆发出来,所有人心里都凉了。在这样的爆发下,林奇和楚央不可能存活。
再强大的观测者,在序神的力量面前也不过如蚂蚁般脆弱。
然而就在下一瞬,万千条藤蔓如烟花一般冲破山峦般的石砺钢筋,从那光晕中爆发开来。紧接着,一颗紫红色的“太阳”缓缓升起,一重重花瓣一般的薄膜优雅地张开,在混乱的光芒中流转着魔魅的色彩。
作者有话要说:黑化进度90%……希望能在两章内写完这个单元……
第182章 第一双子 (16)
当序神的力量降临的时候, 林奇和楚央乘着乌黑的、密布层层眼珠的巨型修格斯,突破坚硬的岩层,迅速接近被掩埋的石像的位置。隔着厚重的岩壁,他们还是能感觉到那令人汗毛直竖的邪恶如浓稠的粘液, 从四面八方推挤过来。
看过黄衣之王卡尔克萨长诗的楚央在修格斯的怀抱里, 眼睛睁得很大, 脉搏跳动急促, 呼吸声也粗重可闻。林奇紧紧抓着他的手, 就像是抓住一片快要飞离地球的风筝,一遍一遍在他的耳边轻哼着安抚人心的歌谣。
楚央在看完了那首长诗后,开始看到东西。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仍然能看到周围的景象,但同时,头脑中却又不断浮现出一些鲜明的景象和片段, 甚至有话语声回响。仿佛是头脑中的什么阀门被打开了,太多太多的片段和声音海啸般灌入他的头脑。
他认得出来, 那些是记忆。
数以万计的人的记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同时感知到这么多人的记忆并且每一个都清晰分明的,仿佛他的头脑被强行展开了,他的身体成了一个巨大的容器, 记忆的容器。
和很多人理解的不同,记忆其实是碎片式的, 模糊而扭曲的。过去这个概念本不存在, 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被头脑理解分析,与当时经历的情感和知觉紧紧联系在一起, 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储存在头脑里。就像很多块小小的砖石,在需要的时候被拿出来从新组合。但组合成的样子,通常跟原本的样子有一定的差别,甚至根本南辕北辙,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扭曲。而一些不好的记忆会被深深埋进潜意识里,本着自我保护的目的不让它们再进入浅层意识。
可正是这些独特记忆的重组才造就了一个人对自身经历的理解和确定,自身的确定由此而得。
最初楚央感知到的,是当下无数人、不论是多元观测者还是零级观测者此时此刻的记忆。大都是短期记忆,偶尔带上一些带着更加激烈鲜明的情感或知觉印记但图像却比较模糊的长期记忆。
可是越接近雕像,他听到的的声音就愈多,甚至能看到更多更长期的、甚至是被压抑的记忆。就仿佛他被迫同时阅读着整个世界的记忆、每一个人的一生。
而这,绝不是什么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