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如狂 第45章

作者:一朵小葱花 标签: 仙侠修真 虐恋情深 玄幻灵异

  若去不了婆娑河,你一定要在长沂峰涅槃!

  南栖呜呜地捂着眼睛。

  将军便揉了揉他的脑袋,他满口血腥味,鲜血被咽下又反复涌上喉间:“你要记住我的话,不可以忘了。我没有封印你的火灵经脉,所以你要勤加修炼,不能像往前那样贪玩。”

  “我不要……我不要……”南栖哭得伤心,不愿听这些别离的话,“爹爹死了,祖母不见了,溯玖哥哥……溯玖哥哥也被他的父君带回了妖界,现在连你都要死了,阿栖往后不想自己一个人!”

  他真的不想自己一个人,他害怕地号啕大哭。

  “南栖!不许哭,不许这般没用!你要记得,你是凤族的太子,你身上流着我和东昇的血,你是我们的孩子,不应如此胆怯,记住了吗?!”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气力在一点一点减少,已经不是和南栖温情告别的时候了。

  南栖被迫止住了哭声,抽噎着发抖。

  将军起身,望向灰色的苍穹,任由雨滴落在他的脸上,砸出万般愁绪。

  他低头,微微笑了笑,语气转向温和:“阿栖,你能不能……”

  南栖抬起头。

  “能不能喊我一声父君?一次就好。”

  南栖踮脚,伸手要抱,他点头,乖乖道:“父君。”

  将军欣慰地笑了,他没有抱起南栖,从现在起,南栖该一个人长大了。

  那是一场暴雨,南栖被下了封印,变成了一只小麻雀妖。

  随后,将军用自己的修为助了三只人参成精,吩咐他们照看南栖。他回身,小小的南栖就坐在原地看着他。现在的南栖,已经没有凤凰的气息了。

  将军走近了,最后抱住了南栖,紧紧地,至死方休般。

  南栖细弱的手臂也抱紧了他,糯糯地喊他:“父君。”

  听到这一声,他皱眉,最终还是松了手,万般不舍,万般难离。他让南栖背过身,转眼就将自己的手挖入心间,掏出了自己的内丹,化作了长沂峰的凤凰屏障。

  “不许回头!”他呵道。

  南栖捂住耳朵,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几个小人参精抱团围住他。

  而失去了内丹的将军,痛苦万千,周身焚烧烈火,仿佛坠入地狱。他化身一只火色凤凰,冲向天际。在尖锐的鸣叫中,他落入了长沂峰的一处瘴气之地。随着时间流逝,他将变成一具森森白骨,再无往日威风。

  凤鸣声太过刺耳,冲击着南栖幼小的心灵,他终于崩溃了,大哭着回头,拼了命地追那只坠落的凤凰,他远远地跑,口中哭喊着:“父君——父君——别走,别不要阿栖——”

  几个人参精吃力地跟着他跑。

  长沂峰地势曲折,下过雨的路更是泥泞。南栖没有追到他的父君,反而脚一滑,疲惫的身躯跌下了山坡。翻滚间,他的脑袋撞到一块岩石,血色染了大半的草地。

  他意识模糊,念叨着昏了过去。

  就此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

  南栖哭着醒来。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的记忆,不是与爹爹分离时丢失的。他的记忆,是在长沂峰中,追逐他那死去的父君时,滑落山坡撞到了一块岩石后,才彻底失去的。

  他记混了很多东西,也忘记了很多事情。

  如今,它们都如潮水般冲来。

  自然地,南栖也记起了后日,便是他三百二十岁的生辰,是他的涅槃之日。

  为了保全他腹中之子,南栖绝不能让孩子跟着他涅槃。他要想一个可以将孩子提前生下来的办法,但绝不是生在这琅奕阁中,这里没有人期待他的孩子,谁也不欢迎他的孩子。

  他也绝不会让苍玦见到这个孩子,伤害到孩子一分一毫。

  不管是麻雀之子,还是凤凰之子,既然苍玦不喜欢,那便是他南栖一个人的孩子,他一定会护好。

  而他必须离开琅奕阁,在涅槃之日前往长沂峰。

  渐渐地,南栖的视线开始清晰,望见苍玦正握着他的手。

  “南栖,做噩梦了吗?”苍玦关心道,“别怕,外头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今日起,我会一直陪着你。”

  南栖的喉结上下微动,抽出了自己的手。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在长沂峰,但他却不想告诉苍玦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但他是凤族太子,他是父君和爹爹的孩子,不应该终生被囚在苍玦的后院中。

  南栖扭头,心生一计,主动按住了苍玦的手,倦声道:“苍玦,我想通了。我愿意拿掉这个孩子,但能不能宽限我一天,让我与他好好地道别。”

  难得见南栖这般平静地与自己说话,苍玦没有道理不同意。

  “好,好。”他连连答应,没有一点犹豫。

  南栖心中却冷笑了一声,再无依恋了。

第四十六章 龙族-贰拾陆

  第二日,是极为平静的一日。

  南栖心如止水地坐在院落里抚着肚子,听着风声,偶尔会看一些书卷,脑子里盘算着今夜要如何走的计划。

  苍玦就坐在他身边,温了一壶茶

  芳泽女君来过,她为南栖诊了脉,叮嘱几句才起身。她离开时,是苍玦亲自起身去送的。两人在正居外聊了一阵,期间,芳泽多次回身看南栖。

  南栖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晦涩地低下头,翻着手中的书卷,不想直面芳泽女君。

  毕竟,她是要为自己剥腹取子之人。

  ……

  南栖平日里素来喜欢看医书,今日也是拿了好些医书明目张胆地看,苍玦并未起疑,且还陪着他翻阅。南栖借机翻看了很多藏书阁的医书,也确实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孩子提前完好生下来的办法——便是将自己三百年的修为尽数给予腹中的孩子,催生他。

  但这个办法对他来说,极为惊险。他的年纪诸多是三百二十岁,比不上他人的修为深厚。要不是南栖即将涅槃,他是万万不敢这般胡来的。

  可他也有忧虑,若是修为给予的不妥当,可能会伤到孩子,使得孩子一出生时,身子骨就极为虚弱。

  正当他思虑着该怎么办时,苍玦突然为他倒了一杯茶:“是新茶。”

  南栖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抿上一口。院中花香阵阵,时常的,两人还会说上几句话。这场景,看着就好像回到了过往,很是温馨。便连罗儿端来的果饼,南栖都不再排斥,听话地吃了一个。

  南栖无非就是想虚情假意一场,好彻底让苍玦放松警惕。

  他即便入世未深,但这些年里,好歹也成长了些,终于知道怎么撒谎了。今日不管苍玦说什么,他都不反驳,任由他们安排。

  他看似已经接受了一切,实在内心翻江倒海。

  南栖是铁了心地要护住他的孩子,想让孩子活下来。

  忽的,阿雀种的果树上,掉下一个果子来,滚到了南栖脚边。苍玦正想去捡,就听外边是鸢生来报。苍玦连忙便出去了,还不等南栖反应过来他去做什么,就又见他回来,手中拿着一包热腾的红豆饼。

  一如当年,这红豆饼用油纸包裹着,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南栖被这沙甜的气息,勾起了颇多回忆。

  “趁热吃。”苍玦抽出南栖手中的书卷,将红豆饼塞到了他的手中。

  南栖是微愣的,方才心中的盘算打了一半,片刻间被这红豆饼弄的停滞不前。他们确实好久没有这般开心地坐在一起谈天吃茶过,今朝的红豆饼,惹得人思绪万千。

  干涩的眼眶吹不得风,南栖捏紧了红豆饼。

  对待苍玦,他总那么容易妥协、心软,以至于乱了方寸。

  缓缓的,南栖为了遮盖自己的心虚,努力笑道:“红豆饼啊……我很久没吃了。”

  “人间做红豆饼的老头去世多年,唯有现下这个晚辈做的与他味道一致。”前几日鸢生下凡有事,苍玦特地喊他去探了一趟。知晓有一样的,便赶紧叫鸢生去买了来,好让南栖吃个新鲜的。

  他始终是记挂着南栖喜欢吃红豆饼这件事。

  此番用心,南栖不可能没感觉到分毫。

  他虽说已经凉了心,可毕竟曾经是那般执着地喜欢着苍玦。这喜欢,总令他舍不得。昨夜还想着要恩断义绝,今日却又想搏一搏。

  可他的搏一搏,是十分微弱渺小的,这份希冀全然握在苍玦手中。

  仅受到一个否定,都是万劫不复。

  南栖害怕覆灭,却也想着:再试一次吧,就这一次了。

  借着这样的心思,他抱着一线希望,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苍玦的手背上。

  “苍玦……我……”他欲言又止,在心中积攒了些许勇气。

  苍玦反握住他的手。

  南栖眼神闪躲,几次张口,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将话说出口:“其实,我昨日听别人说了,他们说你因为这个孩子失去了你的权势,地位,包括你夺嫡的机会。”南栖只说到此,并未说起仙妖之子是为不详这句流言蜚语。他说不出口,这句话太过恶毒,因为他的溯玖哥哥就是仙妖所生。

  话罢,本还温情的苍玦眼神瞬间充满寒意:“何人和你说的?”他明明吩咐过,不许再南栖面前提起这些,不许任何人在南栖耳边碎语。

  “先不管是何人说的,苍玦,你只需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苍玦沉默下来,南栖又问了他一遍。苍玦这才道:“此事你不要再管,我自有分寸。”

  南栖垂下眼帘,又是这样,苍玦什么都不想让他知道。

  但他哀求道:“这样吧,苍玦,你我都退一步。你让我把孩子留下来,但对外,便说他死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把孩子提前生下来,但需要你的帮助,我怕孩子受伤……苍玦,我发誓,我绝不会透露一丝消息,我会把孩子藏好的。”

  然而,苍玦握着南栖的手徒然收紧了。此刻的南栖,在苍玦眼里,无疑又变回了前几日那无理取闹的模样。

  疯疯癫癫,说着胡话,抱着一个不存在的幻想。

  南栖被苍玦捏的吃痛,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便讪讪地低下头:“你若不想认他,我便带他回人间。但现在,我只想把他生下来,想他活着。”

  求你了,苍玦。

  用三百年修为让孩子提前出生,毕竟是一个下下策,南栖说白了,心中也是害怕的。

  可若说服苍玦改变心意,愿意留下孩子,那么一切顾虑就都不存在了。他可以安心地在芳泽女君的医术下,提前生下孩子,然后再请求苍玦送他去长沂峰。

  只要他涅槃,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但南栖有时候,总将问题想的太过简单。

  他们经历过这么一遭,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疯言疯语’。

  苍玦更是绝望,他以为南栖想通了,却没想到南栖依然在那个死胡同里待着。

  “南栖,它只是一个死胎,根本不值得你我如此。你究竟要我说多少遍?你真的有在好好听我说话吗?”苍玦松了手,疲惫溢满面色,他的眸间落下一片深渊,划开了南栖与自己的距离。

  苍玦是在忍耐,也是在说服自己。

  他应对南栖善语,他应对南栖温柔。可他也在痛,同他身中的冥府之毒一般,无时无刻都在痛。

  痛于南栖腹中的一个‘死胎’,害的他的南栖,变得不像往日那般天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