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香音
江成路却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行。我得对这座公寓的每一个角落负责,既然发现了就应该弄清楚。”
说到这里,他就开始拽着铁柜子往外拖动。
似乎是觉察到了震感,柜子里的敲击声变得更加响亮了,很显然里头应该存在着什么活物。
可是什么东西,能够在完全与外界隔离的状况下,不吃不喝,至少存活了70多年?
白秀麒心里没有头绪,也完全来不及深入思考。江成路禁止他继续跟随自己,要求他返回到二楼等待。
而就在他走回到二层的走廊上的时候,江成路已经拖着那个铁柜子走到了大院的天井里,就搁在乒乓台的边上。
白秀麒眯起眼睛仔细看,这才发现原来那边的地面上有一些并不明显的凹痕,坑洼里长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杂草。江成路把铁柜放下之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打火机,跪在地上点燃了杂草。
说也奇怪,看起来青翠欲滴、含水量很高的青草居然一点就燃,而且火势还迅速地传播开去。
仅仅一分钟的功夫,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地面上就烧出了一个圆形的图案。白秀麒虽然并不认识,但是大致上能够猜想得到这应该是某种法阵。
火苗还在燃烧着,但是江成路的注意力已经重新转移到了铁柜上面。他双手抓住铁链轻轻一拉,锈蚀的铁环应声断裂。几乎就在同一个时刻,铁柜的门居然自己弹开了,一股黑气从柜子里冲了出来。
“小心!”
站在二层观战的白秀麒忍不住叫出声来,但是江成路显然并不需要他的提醒。就在黑气喷涌的瞬间,他已经向后退了四五步,跳到了正缓缓熄灭的法阵之外。
铁柜的门被黑气冲起,弹到了四五米的高处又跌落在了地面上,发出巨响,而白秀麒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铁柜上。
那里,黑雾之中出现了一只青黑色的手,皱缩的手指上嵌着腥红的指甲。手背上的鳞甲在日光下隐约反光。
这绝对是白秀麒毕生所见过的,最恶心狰狞的手。
接下来,他又看见了此生所见最可怕的人。
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或者是一具阴魂不散的死尸,摇晃着从铁柜里站立起来。它双目腥红,浑身污黑、枯瘦干瘪,好像还覆盖着一层坚硬的外骨骼,仿佛正在从人类向爬行类转化的过程中。
或许是因为刚刚脱离了黑暗的环境,它看起来有点恍惚,却很显然地愤怒并且充满了敌意。大约五六秒钟之后,它那双腥红的眼睛迅速锁定在了江成路的身上。
江成路当然也意识到了他的视线,却没有移动半步,倒是握紧了手里的铁条,就好像一个剑客在迎候着自己的敌人。
不过那个怪物并没有真正的扑上来——地面上的结界正在发挥它的作用,就好像刚才画在白秀麒脚下的粉笔圈那样,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甚至更为强而有力。
现在轮到江成路出击了,他挥起铁条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抬手就是一记正中那怪物的脑壳。
就听见“当”地一声,火星四溅!
第五十八章 魃?!
“啧,遇到麻烦角色了。”
江成路看了看已经严重变形的铁条,又看了看眼前依旧伫立不摇的怪物,露出了难得的“伤脑筋”的表情。
但这种为难仅仅只存在了几秒钟,他果断地朝着乒乓桌走去,抓起只剩下一点的酒瓶子含了一口酒,又掏出了刚才烧杂草的打火机。
从嘴里喷出的酒雾在打火机的点燃下成为了一团火焰,扑向被困在法阵中的怪尸。怪异虽然连退两步但还是惹火烧身,破破烂烂的衣物发出臭气纷纷跌落,它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尘归尘,土归土。”
见危机解除,江成路念叨着这两句话准备走上去仔细查看。可是他才刚刚跨过法阵,却见那怪尸又猛地蹿起来,飞快地掐住了他的脖颈。
“刺它咽喉!”
想起了电梯里那几具尸体的死状,白秀麒在二楼高声喊。
江成路手里还捏着刚才的那根弯铁条呢,立刻就照着怪尸的咽喉捅了下去。可是铁条又硬生生地卷了起来。
“我去!这家伙刀枪不入!”这下连白秀麒都看出来了。
江成路根本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久没被人掐着脖颈威胁了,此刻内心里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新鲜的感觉更多一些。他就这样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开始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起了什么东西。
可他什么都没有摸到。
“小白!”
江成路转身冲着白秀麒高喊:“我那条穿着铜钱的线,丢过来!”
白秀麒也扯着嗓子反问:“在哪儿呢?”
“昨晚上穿的裤子口袋里!”
白秀麒急忙转身回屋,找到那条随随便便丢在凳子上的长裤,从口袋里摸出了江成路经常使用的那卷系着铜钱的红色绳索。
然而法阵是在院子的正中央,距离白秀麒所在的东栋距离尚远,白秀麒自忖没有江成路那种妖怪级别的臂力,于是打消了把东西直接丢过去的想法,转身朝着楼梯口跑去。
下到一层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横七竖八躺倒在地面上的尸体,还有那散发着幽幽寒气的电梯轿厢。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白!”
被怪尸牢牢卡住脖颈的江成路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叫白秀麒把绳索拿过来不过只是分分钟的事,可是现在至少过了两三分钟,不要说绳索了,就连白秀麒自己都不见了踪影。
这家伙该不会是吓得躲起来了吧?
江成路苦笑了一声,当然不会真的相信这种假设。白秀麒虽然在遇到大事的时候头脑冷静,很少意气用事;但也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薄情举动。
再说,现在这点儿小状况,哪儿算得上是什么“大难”啊。
他正想到这里,终于听见远处有一串脚步声急促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伴随着的是白秀麒气喘吁吁的喊声。
“绳子!”
江成路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手,下一秒钟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稳稳地被按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绳子到了,而这也意味着白秀麒同样跨进了法阵里头……
不好!
江成路心里“咯噔”一下。
可是迟了,怪尸已经松开了掐着他脖颈的双手,转身扑向了看似手无寸铁的白秀麒!
或许是来不及反应,白秀麒并没有躲避。下一个瞬间那怪尸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扬起腥红的指甲直刺他的眼睛。
怎么办?!
就连江成路的大脑都成了一片空白,然而白秀麒终于有了动作——他向着右侧让了一步,然后抖开了攥紧在右手中的一块布料。
“这是——!”
江成路由惊转喜,因为此时此刻白秀麒手里头抖开的东西,虽然陈旧、肮脏、甚至有点腐朽,但却是一件货真价实、不容错看的袈裟。
这东西打哪里来的?!
江成路忍不住发问,却见白秀麒已经将袈裟兜头罩在了怪尸的身上。
“还愣着干嘛!”他冲着江成路怒吼。
江成路赶紧闭上嘴,挥舞着串着铜钱的绳索,顺利地勒住了怪尸的脖颈。一圈两圈三圈,然后死死收拢。
虽然隔着袈裟,但白秀麒还是能够看出怪尸正仰天张开大口,进行着努力的挣扎。不过有了袈裟和绳索的双重作用,它的所有努力也仅仅只是负隅顽抗而已。
很快,江成路就干脆利落地将它打包完毕,踩在了脚下。
“你没事吧?”
江成路扶住白秀麒的肩膀,上下打量,直到确认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伤口,这才算是长出一口气,“那件破袈裟,你是打哪里弄出来的?”
“就在电梯的轿厢里。”白秀麒回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东西原本就裹在铁柜子上面,是你刚才没注意揭掉了。”
他这么一说,江成路倒还真记起了刚才自己的那个不经意的动作,立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还是大画家你观察仔细,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危险的动作以后别再做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
“我当然有分寸。”白秀麒嫌他唠叨,打断了他的话:“话说这究竟是什么怪东西?”
“有点像僵尸,不过它浑身上下刀枪不入,连烧也烧不掉,再怎么说也该有千年的道行,应该称呼为‘魃’了。”
“魃?”白秀麒重复了这个称呼,又觉得不太对:“可我看见这东西的身上明明穿着衬衫西裤,就算不是现代人,清末民初是肯定跑不掉的。怎么会有千年道行?”
“这点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江成路点了点头:“总不会是有谁这么无聊,还给魃换了件衣服吧?”
说到这里他居然还有心情露齿一笑:“所以说啊,小白你看这座公寓里有很多事连我都不知道呢,想想好像还有点小激动……”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白秀麒强忍着不去嘲讽这种奇怪的心态,转而问道:“现在我们应该拿它怎么办?”
“我会先把这家伙关到地下室里面去,找个时间慢慢搞清楚它的来龙去脉。”
说着,江成路就已经轻轻松松地扛起了怪尸,想了想又扭头嘱咐白秀麒:“如果有空的话,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这里的残局。”
说着,就用下巴指了指地上还在冒着小火苗的青草。
白秀麒早就好奇了,于是抓紧询问这草丛究竟有什么玄机。江成路回答说这就是《山海经》里的龙骨草,相传是上古巨龙死亡之后留下的龙骨所化。龙骨草内富含油脂,而且生命力极其顽强,可以说是标准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当然,除了这些基本的特性之外,龙骨草最引人注目的功效刚才白秀麒已经领教过了。佩戴这种草,对于术法异能就有一定的免疫力。而有修为的人一旦误服这种草的灰烬,轻则短暂麻痹神智,重则折损修为,可以说是一种有毒的植物。
“不过龙骨灰是不溶于水的,还有一种比较容易辨识的气味,所以除非是混进酒里,否则误服的可能性很小。”江成路最后做出了一个注解。
“龙骨灰……酒?”
白秀麒的眼皮突跳了一下,这不就是那天的梦中,自己含在口中,诓骗江成路吞下去的东西吗?
梦境与现实再一次地衔接了起来。虽然白秀麒已经不会再感觉怪异,但是他还是将这个发现默默地收藏进了心底里。
留下白秀麒“善后”,江成路一个人扛着怪尸跑到了地下室里,专门找了个单间,又用房间里事先就有的坚固铁链铐住了怪尸的手和脚。
在冥灯的照射下,怪尸逐渐逐渐地停止了无谓的挣扎,重新变得好像一具真正的尸体。江成路又拿出粉笔在它的周围以及门上重新画了符咒,这才放心地拍了拍手,锁好门回到地面上。
白秀麒比他的动作更快一些,已经用喷泉里的脏水泼灭了院子里的余火,现在居然蹲在铁柜子边上,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东西。
江成路走过去凑热闹,这才发现白秀麒手上捏着一个泛黄的老式信封,上头没有抬头和落款,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应该是从那家伙身上掉出来的。”
白秀麒回头看了江成路一眼,指了指信封上残留着的黑褐色血迹。当然,这应该都是那些可怜的巡捕的血。
信件没有封口,却被干涸的血液黏在了一起。白秀麒皱着眉头勉强分开了一点,用食指和中指夹出了一叠破破烂烂的信纸。
“魃也读书认字?”江成路嘀咕着:“香港僵尸片可不是这么演的。”
说着,他就从白秀麒的手上抽走了信纸,才打开了一个角就惊叫起来:“不是吧?日文!”
白秀麒一听也赶紧把头凑了过来,果然看见那发黄发脆的纸张上写着一行看不懂的异国文字,百分之百的日文。
“……日本魃?”
“都说了这货不可能是魃……”
江成路嘟囔着又将信纸张翻开了一点,可惜绝大部分内容都被血糊住了,稍稍一揭就碎裂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