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猫白袜子
对于这个人类来说，听不懂太快的人鱼语或许是一件好事，这样他就压根感受不到情况的险恶——要知道，泰坦的人鱼王子，这片海域最为可怕的猎食者阿尔弗雷德殿下可是连他最喜欢最喜欢的小咪同学的恳求都要狠心拒绝了呢。
而兰尼却还在这种时候，提出了这样得寸进尺地恳求。
唐小米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白了，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阿尔弗雷德的手臂——虽然知道后者压根就听不懂人类语，可唐小米潜意识里还是在担心王子殿下会因为兰尼的恳求而爆起伤人。
他望向兰尼的视线里都快含上泪光了。
“真的很抱歉，乔治森先生，这是不可能的……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咸水人鱼们真的很不喜欢人类出现在他们的领域上。而且，严格地说起来，人类违规闯入人鱼的领海，人鱼有权利将人类认定为入侵者，并且对其进行……”
唐小米收住了话尾，没有把最残酷的那个词给说出来。
在听到了唐小米的话之后，兰尼的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挣扎神色，从他那紧紧皱着的眉头上来看，他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峻。
“我明白我们的行为太唐突了——实际上，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了可以让我们和泰坦人鱼沟通的你，我恐怕也不会提出这么冒昧的请求，”兰尼的双手搭在了栏杆上，指关节已经握得发白，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曾经在热吻中的奥利奥和萨尔，嘴角的苦涩笑容加深了，“不过，既然我们真的遇到了你……这个机会真的太难得也太珍贵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放弃。”
“什——”
唐小米困惑地开口，不过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已经被兰尼打断了。
“请你听完我的恳求，唐小米先生，我们之所以想要留在这片海域，实在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这牵涉到了这片海域，包括人类和人鱼领海在内的海域中所有的鱼群的安危，尤其是鲸鱼和海豚，还有在这附近活动的鲑鱼群……”
“啥？”
如果唐小米之前的困惑指数是70的话，在听到兰尼的这番话后困惑指数恐怕已经直接飙升到了2300.
“我，我不明白……”他说，而阿尔弗雷德阴冷的声音恰好接在了他的话尾后面。
“人类只不过是在花言巧语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一名王储兼刚告白就被告白对象呸回来的雄性青年人鱼，在自己最喜欢的人旁边看着他跟自己最讨厌的生物用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亲亲热热（并没有）地交流，阿尔弗雷德殿下对人类的杀意这个时候也已经飙升到了他有生以来的最高点。
就连唐小米这种神经粗得堪比海底光缆一样的淡水人鱼在听到他的话之后，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殿下……”
他讷讷地喊着阿尔弗雷德，愈发用力地抓紧了后者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和现在的气氛。
他只能异常为难地同兰尼搭话：“不管是什么，泰坦人鱼恐怕都不会相信的……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我们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利益出现在这里的！”也许也意识到了泰坦人鱼那明显的敌意，兰尼的声音变得愈发的紧绷，“在紧靠着人鱼领海的地方，人类世界中最大的鱼类养殖公司建立了一个人工浮岛——用来养殖鲑鱼！我们需要这附近的所有生物资源活动信息来制作报告给a国政府，好让他们停止这个可怕的项目！”
“停止鲑鱼养殖……那个，这个不是挺好的事情吗？你刚才说什么这会威胁到鲸鱼，海豚？”
唐小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这么低，不然怎么兰尼说的每一个句子他都懂，却一点都搞不明白对方焦急的点在哪里呢？
感受着身旁的人那愈发焦躁的情绪，唐小米一时之间完全失去了跟兰尼继续交流的欲望。
他求救地看着奥利奥，嘴唇微动：“奥利奥，奥利奥，拜托了，来劝劝这些人类快点离开吧。”
之前还曾经在粉色气息中的奥利奥这个时候多多少少也回过了一些神，他的脸色一白，尾巴僵硬地拍了拍水，看了看兰尼，又看了看已经开始冒黑气的阿尔弗雷德。
“教授，无论你是为了什么，生命总是最重要的……”
他干巴巴地开口说道。
萨尔在他旁边，似乎想要开口，却被他冷冷地瞪了回去。
“闭嘴！”奥利奥接着对兰尼，还有守望者号上的所有人开口，“我和唐小米会努力安抚阿尔弗雷德殿下，我和他也需要你们的配合，请不要继续在这里刺激泰坦人鱼的神经——”
当发现连奥利奥都开始“驱逐”自己，兰尼焦躁得满头大汗，他一把从自己的学生手中抓过一叠资料吼了起来。
“人工养殖鲑鱼对于海洋环境来说是巨大的灾难，人类的饲料会直接导致养殖场附近的海水富营养化，鲑鱼养殖网箱上的防腐蚀涂料会导致鱼类癌症……”
兰尼焦急地在船上对着一脸茫然的唐小米大吼了起来。
人类世界对鲑鱼前所未有的需求直接导致了海洋中大量野生鲑鱼被过度捕捞，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鲑鱼养殖走进了人类的视野。
在最开始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跟现在的唐小米一样，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然而，在鲑鱼人工养殖场在海岸线附近泛滥了许多年之后，才有一些人惊恐地发现它带来的可怕环境恶果。
人工养殖场里的鲑鱼生活密度极大，再加上饲料污染的海水，让鱼群中鱼病频发，养殖者们不得不在水中投入超出环境清洁能力的药类和激素来治疗鱼病……这些药物会直接进入到清洁的自然海水中，伤害其他娇弱的海底生物。最为可怕的是，即便是有鱼药，鱼群感染的鱼病也很难得到根治，它们只是被短暂地控制住了……在养殖过程中，一些染病的鲑鱼会逃入自然海洋中，然后感染野生的鲑鱼种群，然后导致野生鲑鱼种群的灭绝和畸变。
除了这些严重的问题之外，人工养殖的鲑鱼对于海洋中热爱鲑鱼的一部分鲸鱼，还有海豚（尤其是虎鲸）来说简直是无法抵抗的诱惑，它们会情不自禁地徘徊在鲑鱼养殖场的附近，而养殖者们为了避免养殖的鲑鱼被这群“可恶的偷吃者”们偷吃，会用各种方式来恐吓，猎杀它们……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如今在靠近海岸线的地方，国家已经逐渐开始控制人工鲑鱼养殖了，不过这块市场的利益太过于丰厚，很多公司已经开始打起了远洋浮岛的主意。人鱼的领海内有大量的野生鱼群和鲸鱼，一旦这个浮岛养殖场真的通过审查，这里的鱼群还有海洋都会受到影响。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想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我们保证不会伤害这里的任何生物，我们只是需要记录一些数据。”
说不清到底是因为焦急还是因为大吼，兰尼的话语到了最后已经变得沙哑。
“原来，是这样啊……”
唐小米喃喃地开口道。
不得不说，兰尼的一番话真的打动了他。他偏过头看了看奥利奥，这名联络官在听完这段话之后，也浮现出了深思的神色。
就连斯大林在这一刻都显得安静了很多——在场的人里头，似乎只有阿尔弗雷德依然沉浸在对人类的厌恶之中，即便是在唐小米翻译了兰尼的话语之后，他依然没有开口同意科研船的停留。（不过，至少他不再坚持直接干掉这群人类了……从某种程度来说，兰尼的话或许也让他的态度产生了变化）
“让他们滚。”
阿尔弗雷德愈发低哑地开口道。
奥利奥向他们的方向投来了担心的一瞥，他的嘴唇动了动，可最后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这一幕落在了唐小米的严厉，让他内心微微一动。
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他想。
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阿尔弗雷德之所以会对人类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厌恶，或许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泰坦人鱼的天性……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 58 章
十多年前——
月明星稀。
闪亮的月光投射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上。一艘小型私人帆船擦着人鱼领海的边缘，缓慢地在大海中航行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响，在静谧的海面上冒出了一个闪着幽幽荧光的脑袋。
“……”
异常年轻的，幼年的泰坦人鱼王子，阿尔弗雷德殿下就像是童话里的小公主一样，浮在海面上着迷地盯着那帆船上明亮的灯光。
在那个年头，亚特兰蒂斯区的建设还十分缓慢，电力系统也没有完善，在那个年代的深海中，人鱼很少能够看到能够比人类灯光更加闪亮的东西。而不幸的是，这些明亮而温暖的光简直能让这群深海中的智慧生物如痴如醉。
阿尔弗雷德是偷偷溜出来的，还在水面下的时候，他就被那灯光吸引了，同时吸引他的还有从帆船船舱内传出来的音乐（很多年后他才知道那音乐来至于一个叫做披头四的美声乐团），当然，最最最吸引他的，是那船上传来的食物的响起。
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香味，在一瞬间就让他感到有些饥饿。
在强烈的好奇心中，阿尔弗雷德违背了母亲的教导，一点一点地靠近了那艘船。
他离它很近，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那盘腿坐在甲板上，合着音乐一边唱歌，一边吃东西的人类。
一盘黄灿灿的肉块被放置在白色的盘子里，摆在他的面前，他用手捻着那些肉块一口一口的吃着，发出了吧唧吧唧的咀嚼声，肉汁在他的口腔内荡漾。
“咕咚——”
阿尔弗雷德咽下了一口口水。
他的尾巴在海面上焦躁地拍了一下，发出了响亮的水声——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个人类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
“我的老天——”
那名人类显然受到了惊吓，他差点从甲板上滚下去，然后他抓着手边那些亮晶晶轻飘飘的柱形铝状物（学名：啤酒罐）朝着阿尔弗雷德扔过来。
——那些铝状物看上去亮晶晶的，形状很特别，表面的花纹也很繁复。
阿尔弗雷德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爱上了它们，他把它们当成了来自人类的第一份礼物，喜滋滋地抓在手里玩了起来。
人类：“……”
那名人类随后就呆滞了。
托阿尔弗雷德那张异常可爱的小脸的福（泰坦人鱼总是很美貌的，哪怕十多年前阿尔弗雷德还是一个头大尾巴短的儿童鱼，他看上去依然可爱得像是小天使），那个人类在仔细打量他很久之后冷静了下来。
“*&……%￥#——”
他对着阿尔弗雷德说了一连串听不懂的人话。
他的肢体语言看上去很放松，阿尔弗雷德最终在他不停的招手中违背了人鱼的戒条，直接靠到了船的边缘。
越是靠近那艘船，他就越是在意甲板上那黄灿灿的肉块。
它们看上去真的，真的，真的很好吃。
阿尔弗雷德想要得到那些肉块，所以他伸手取下了头发上的装饰物，一块活扇贝。
（我想吃那个东西，我用这个交换）
他非常有礼貌的，软绵绵地对那名人类说道。
他看着那名人类的眼睛睁大了，脸上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
人类夸张地对阿尔弗雷德说道。
然而，却并没有把肉块递给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不得不忍痛增加了自己的砝码，他从自己的尾巴上抠了一大块海藻放在了人类的手边。那是一种丝状的，有着漂亮斑点的海藻，非常难得。
……那名人类的笑容却变得有些勉强。
“&……%￥！”
他企图将海藻还给阿尔弗雷德，可是阿尔弗雷德坚定地将它推给了人类。
那盘肉块在人类的背后散发着袅袅的香气。
可是人类在收下了阿尔弗雷德那珍贵的交换物后，依然没有把肉块给他吃的举动。
阿尔弗雷德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用来交换了……童话书上可没有说过人类是这样一种吝啬的生物。按照大西国王储那高傲的性格，这个时候的他早就应该离开这里了。
但是那盘肉……真的……好香……
阿尔弗雷德干脆翻了个身，钻入了水底。
他决定去捕一条鱼来给这名人类交换那香喷喷的肉块，为此他甚至连那几个可爱又漂亮的铝状物都放弃（带着它们可没法捕鱼）。
他花了一点儿时间，终于捕捉到了一条巨大的，比他身体还要大两倍的金枪鱼（他实在是担心那名可恶的人类觉得他给的报酬不够），然后气喘吁吁地将它拖到了那艘小船的旁边。
而就在他好不容易攀上甲板，想要吃到那盘肉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人类，正端着盘子，将那个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送入了嘴中。
嚼……嚼……香喷喷……肉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