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大白猫
王芊凝说道:“这世上聪明人多了去了,强硬的人也多了去了,可是重情重义的人不多。”就拿苏语曼来说,苏语曼入了谢家门就是谢家人,谢谨言去世了,还有谢家一个宗族的人在,怎么都轮不到温衡出头。可是他还就是出头了,他特意对王芊凝说明了苏语曼的情况,王芊凝才能一过来就将苏语曼护在羽翼下。
王芊凝同苏语曼交好,一来给了谢家一个坡,谢家人可以见好就收;二来她自己也得到了便利,有剑修宗门在后面支持她,她也会少了很多麻烦。
王芊凝同苏语曼轻言慢语的说着话,温衡觉得这两人将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有王芊凝在,谢家那些婆婆大娘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苏语曼了。
温衡还是觉得很难过,他看了看头顶的蓝天白云叹了一口气。谭天笑问道:“师尊,您心情不好吗”温衡说道:“嗯,看到这样的谢家,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难过。”
他更喜欢谢谨言在世的时候拧成一股绳的谢家,不喜欢这样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的谢家。谭天笑叹息道:“师尊,每个人的道义都不同,不能强求。”温衡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然他就不会心平气和的和谢怀竹说话了,而是质问谢怀竹为什么要这么对谢谨言的遗孀,为什么不能像谢谨言那样做事了。
温衡无奈的说道:“天笑,师尊发现大多数时候我只能当个看客。”谭天笑理解温衡的抑郁,他回应道:“是啊,除非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然发生在别人身上,其他的人只能是看客。”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吧,事情没落到自己身上,觉得什么都不算事,说话可以轻描淡写语气可以云淡风轻。等轮到自己,真正疼起来了,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只有熬过去了,才能说遇到的那些困难是财富,如果熬不过去,困难始终是困难,变不成财富。
苏语曼扶着肚子走了出来:“散人。”温衡转过真去:“谢夫人。”苏语曼真心诚意的道谢:“多谢散人出手相助。”温衡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王芊凝也走了出来:“说是举手之劳,可是有些时候有些人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温衡深有体会:“是啊。你们这是要去谢家吗”王芊凝点头:“语曼生产之前,我都会住在她家中,等她生产结束,我就让她来千机阁帮忙。”
温衡觉得这个不错,苏语曼生产结束来千机阁多个人说说话心情会好些:“也好,有你在这里挺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王芊凝说道:“如此就多谢了……散人,玄天宗的事情我听说了,还请你多保重身体,节哀。”
温衡苦涩的笑了:“往常我都是对别人说这话,现在轮到别人对我说了。”王芊凝眨眨眼:“感觉如何”温衡沉吟了片刻:“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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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御灵界到元灵界的飞舟上,温衡一直都摸着引魂珠。引魂珠中那一抹红色已经消失了,太一消失的那一天,温衡发疯一样看着引魂珠。他的泪落在引魂珠上,却换不回里面的那一抹红色。献魂阵下,太一灰飞烟灭,不知道存在引魂珠里面的那一抹神魂还在不在。
温衡看不到红色了,想到这个他心如刀绞。引魂珠跟着他一起在献魂阵中走了一圈,温衡不知道引魂珠中的太一会不会也一起被献祭了。温衡愿意用自己的神魂来换太一的重生,可是他现在只能徒劳的捧着珠子细细的看着。
从御灵界到元灵界九尾一族,耗时接近两个月,无殇要是没闭关,只要两盏茶的功夫就能到。温衡过去的时候胡斐斐站在泊岸上等着他,温衡和胡斐斐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哀伤。
景檀走了这么久,胡斐斐依然没能走出来。他浑浑噩噩的过着每一天,住在他和景檀亲手布置的家中徒劳的悲伤着。温衡再一次走到胡斐斐家,他发现胡斐斐家里还保持着景檀去世那一天的样子,什么都没变过。
温衡给景檀上了一炷香,胡斐斐站在旁边平静的开口:“时间过得真快啊,坛坛竟然走了这么多年了。”温衡看着景檀的牌位回应道:“是啊。”修士的寿命比普通人长的多,普通人如果有亲友去世,哀伤个几个月也就好了,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能让他们去怀念。可是修士不同,道侣难寻,能找到一个与自己相知相守的道侣何其难得,一旦其中一方陨落,另一方会在悲痛中长久的活下去。
胡斐斐说道:“我一闭眼就能看到坛坛,她同我说着琐碎的事情,梦中我都答应的好好的。可是眼睛一睁开,哪里都没有她。”温衡一直都挺喜欢说真话的,老温头走的时候他就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以前他不能理解生者为了死者做那么多事是为了什么,现在他揣着引魂珠,真切的希望在天有灵,真切的希望那些离开的人还能以另外一种形态活着。
九尾一族丢失了好多年的引魂珠终于回来了,因为这粒珠子,九尾一族遭遇无妄之灾。温衡将前因后果同胡斐斐说了一下,这粒珠子沉睡在凤君的宝库中,若不是小凤君翻出来送了太一,引魂珠可能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胡斐斐请来了九尾一族最年长的长老,老长老年纪太大了,一张脸都变成了老树皮。他婆娑着引魂珠老泪纵横:“孩子啊,你这是在哪里找到的引魂珠啊我们九尾一族已经好几千年没见过引魂珠啦。”老长老抚摸着引魂珠嚎啕大哭:“要是能早点找到这珠子,族里也不会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啊!”
这都是凤渊欠下的一笔糊涂账,不过幸好当时引魂珠不在九尾一族,不然现在的损失会更大。
温衡说道:“在我发现这粒珠子是引魂珠之前,太一一直将引魂珠当做夜明珠在把玩,里面有一点点太一的魂魄。献魂阵启动时,太一为我献出了灵魂,珠子里面那一点魂魄也没了。都说九尾一族能通灵,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太一他的魂魄还在吗”
老长老捧着引魂珠翻来覆去的查探着,他的神识在引魂珠来回好多次,珠子里面干干净净的。最终他对温衡说道:“有可能是太一的神魂附着的不深,灵魂灭了之后自行消散了,也有可能引魂珠已经安排他投胎去了。”
温衡伤心不已:“那时候知道这粒珠子是引魂珠,我怕太一弄坏就收了起来不让他玩。本想等无殇出关之后就通过无殇的手转给九尾一族,却不想突发灾难……”
胡斐斐拍拍温衡的肩膀:“就算你身怀鼎天巨木,可是你也没办法及时的预料到灾祸。”若是温衡能强大到洞悉世事,那温衡该多痛苦啊。世上那么多人,每天发生那么多可悲可叹的事,温衡若是事事都知道,他就成神了。
胡斐斐安慰温衡:“这两天正当狐尾花绽放,散人可以留在这里欣赏狐尾花开放。”九尾一族的至宝回归,他需要将引魂珠放到藏辉阁,正当狐尾花花期,从景檀离开到现在,这算是九尾族唯一发生的好事了吧
温衡哪里有心情欣赏花开,他满心的愁苦和焦虑。他想,他的道心出了点问题,他觉得他整个人就像吊在空中一样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他走出胡斐斐家,看到大根大根狗尾巴草一样的狐尾花。若说狐尾花和之前相比有上面不一样,那大概是多出来几十只手臂粗的花穗了吧
花穗从狐尾花叶片的根部附近的泥土中冒出,一丛丛一簇簇,上面结着一团团圆形的粉白色花苞。花苞有大有小,大的有拳头那么大颜色偏粉色,小的有拇指那么大颜色偏白。温衡这人对花草没什么研究,花朵在他眼中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之分。他嗅到了馥郁的芬芳,好几个花苞快要绽放,甜蜜的香味就从微微敞开的花苞中流出。
说起来,温衡从来没见过狐尾花开花,这还是第一次看。他的心里为什么就那么愁苦呢温衡伸出手指碰碰一朵快要开放的狐尾花:“我还答应带太一来看你们开花,结果你们开花了,太一却没了。”
没有人回应温衡,只有害羞的花苞在温衡的触碰下吐出了一团甜蜜的芳香。
狐尾花花期将至,元灵界有些风雅的妖修早早的乘着飞舟来到了九尾一族。整个青丘都弥漫着一股甜香,处处都能看到对着狐尾花吟诗作画的风雅妖修。温衡还遇到了熟人,仙家学院的院长苏如归,他正和三两个同伴走在盘曲的回廊上观赏着狐尾花。
苏如归是个风雅的人,他们对面的这簇狐尾花开的正热烈。温衡看了看,粉白色的花苞完全张开后,每一朵都有碗口那么大。它们沉甸甸的挂在花穗上,引得蜂蝶乱舞,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团粉白色的云霞。
温衡看了看身边完全绽开的狐尾花,他看到碗口大的狐尾花层层叠叠的花瓣微微向着花心的方向收拢,像是牡丹却比牡丹清雅,最神奇的是花蕊,花蕊就像是狐狸的尾巴一样毛茸茸的。温衡是个粗人,他说不出更多赞美的话,他就觉得这花好看。
花好看,赏花的人也好看,元灵界的美妇们穿着亮丽的衣衫成群结队,那些远道而来的妖修不知道是在看花还是在看人。
九尾一族圣地藏辉阁附近种植了大量的狐尾花,在狐尾花绽放的这段时间,藏辉阁会对外开放。远远的就听到了姑娘们的娇笑声,温衡从山谷外走到藏辉阁前抬头一看,就看到楼上一群女修。
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花香阵阵,来往的修士心情极好。这种氛围影响下,温衡觉得自己灰蒙蒙的心情都变得好起来了。只不过……他不是什么风雅的人,他只觉得觉得周围花香正好,闻起来脑子一会儿就混沌了,他有点犯困。
温衡找了一处阴凉处坐下,他懒懒散散的将讨饭棍放在身边,头枕着他的胳膊。听着不远处的小道上来往的修士欢笑声,嗅着香甜的花香,他闭上了眼睛。
这是太一离开之后他第一次睡着,尽管周围吵吵闹闹,温衡依然睡得很沉。
鸾婴和羽裳登上了藏辉阁最高处,听说九尾一族的至宝引魂珠回来了,这两人特意过来看一眼。年幼的荀御嚷嚷着要去找美美,没一会儿就被漂亮的九尾小姑娘勾了魂跟着人家走掉了。
引魂珠被放在藏辉阁最高处的九尾雕像口中,九尾雕像两只后脚站在地上,两只前爪向前扑去,威武又凶悍。引魂珠在九尾雕像口中闪着光芒,让人不敢高声喧哗。
羽裳在旁边说道:“鸾婴你要不要拜一下据说引魂珠能安排灵魂转世,拜一拜求一求吧”鸾婴和帝骏成婚数千年一直没有孩子,她是如此的期盼着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羽裳作为鸾婴的姐妹,她比鸾婴还要着急,这些年她为鸾婴找了很多名医,找了很多方法,可是却毫无动静。她只能干着急,却帮不了鸾婴什么忙。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想着,实在不行她再生一个孩子,到时候就交给鸾婴和帝骏抚养。可大妖修孕育子嗣何其艰难,这也就是羽裳一个想法罢了。
鸾婴笑道:“这些年该拜的都拜了……也罢,不差这一次。”鸾婴在引魂珠前双手合十祈祷着,期待着上苍能赐给她一个孩子。引魂珠毫无动静,鸾婴拜完了之后站起了身。突然之间,她觉得小腹像被针刺了一下,不过那种感觉转瞬即逝,一会儿之后就恢复正常了。她摸着肚子暗自纳闷,莫非是葵水将至
两个妖神夫人站在藏辉阁最高处的廊檐上放眼一看,藏辉楼周围一片粉白色的花海,美不胜收。鸾婴舒了一口气:“可惜狐尾花花期太短了,若是年年都能开,时时都能看到就好了。”羽裳笑道:“不是这么说的,若是时时能看到也就不稀奇了。”
狐尾花五十年绽放一次,有时候也会出现花期到了却只开了几支的情况,五十年中热了寒了干了湿了……都会对狐尾花有影响。这玩意离开了青丘就开不了花。这次狐尾花算是五百年中绽放的最好的一次。
羽裳诧异的咦了一声:“鸾婴你看,那是不是千机散人他这是在……顿悟吗”鸾婴循声一看,只见不远处一处狐尾花后方的树荫中,温衡枕着自己的胳膊睡得正香。
温衡觉得自己是在睡觉,可是事实上他的身体中泄出大量的灵气,这股灵气让人震颤敬畏。他这人资质不高,甚少会有其他修士说的那样来个顿悟啊突破之类的。温衡他还真在顿悟,有些人顿悟时间短,短到只有几息;有些人顿悟的时间长,可能长达几百年。
温衡周围的狐尾花开的分外灿烂,他旁边的树木受到他灵气的影响开出了不合时宜的花,结出了一树的灵果。温衡做了个美梦,他的嘴角挑出了一抹笑意。
温衡梦到了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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