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籽里的老妖怪
“他们会先到。”季珩看向他淡然道。
“可咱们这条路近一些啊?”严潼道。
“无契长老本来就争强好胜,大弟子道箴二弟子道礼资质平平,十几年没一个跨过‘人’境。你们参加试炼的时候他是从头看到尾的,知道哪些资质好,所以拜师礼刚开始,他就挑走了最拔尖的两个。他费尽心力的教导这两个人,就是为了在新弟子比试上出个风头,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赢。”
“而我又在这种关头从道箴手下带走了你,他更觉得颜面尽失。所以下山历练是他最后扳回一局的可能了,他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一定会让他那两个徒弟在这次历练中拿下头功。”季珩慢慢说着,甚至眼中的情绪都没有变一下。
严潼愣愣听着,总觉得季珩用这种淡然的、毫不在意的表情缓缓道来人心算计很违和。
但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在无闻殿逍遥的日子快让他忘了:季珩天生就是一个冷情冷心的人。
所以他可以冷眼看着这些嫉妒、丑恶、算计在眼前发生,不闻不问。
严潼以为季珩所谓的“无法感受到剧烈的欢喜和悲伤”只是他不知人情世故。
现在才知道他一直以来都误会了。
季珩只是从来都置身事外,那些悲和喜,对他来说只是隔岸观火。
人情世故,季珩看的比谁都清楚。
“原来你都知道啊~”严潼侧过脸看季珩的眼睛,生平第一次,他有些愤愤的想:为什么这双眼睛里就没有一点情绪呢?
季珩天赋过人,无心无情,真的是天生的修道之人呐。
季珩迎上他的目光,依旧淡淡点头,嗯了一声。
“师尊知道无契争强好胜,为什么还要在新弟子比试上收我为徒?你这不是存心打他的脸吗?”严潼低着头问道。
“他不配。”季珩伸手点了点严潼的脑袋:“他和他的弟子都不配做你师尊。”
严潼抬头看着季珩,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季珩道:“会浪费你的资质。”
他叹了口气,季珩这样的人,除了修炼还会在乎什么呢?
两人边聊边走,天黑前在一处小镇上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严潼的情绪实在算不上高,所以在季珩回房后,他在房间里留了一张字条就出了客栈。
他们所在的小镇不算大,傍晚的时候接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严潼看见前面的桥上站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翁,一时兴起就去买了两串。
他站在桥上看河两岸的人家,这会儿大部分都在院子里摆了一张小桌子,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有说有笑的吃饭。
河边上还有两个洗衣服的妇人,在洗衣的间隙斜着眼瞥了一眼快要落下去的夕阳,嘴里嘟哝着该洗快些了,孩子还在家等着吃饭呢。
正说着,岸边走来两个农夫模样的汉子,帮那两个妇人提了洗衣盆,几个人边聊边走着,然后就巷子口道别。
自从上次那个“我要是真正的严府大小姐就好了”的想法冒出来以后,他就总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如果季珩没来西岭,现在也正是妻儿恩爱,膝下绕子的时候吧。
回到客栈的时候,严潼发现,心里非但没有好受一点,反而更加郁闷了。
于是他让小二提了一桶水上来,小二问他是不是要沐浴,他想了想说那就再多提一些吧。
小二很快就给他准备好了一桶水。
但是严潼却并不打算用这通水来洗澡。
在无闻殿修炼了一年之后,他不再需要依靠群妖谷的妖物来提升妖力,而是通过他本身妖力对外界的感应,像修炼灵力那样聚集四方妖气来帮助自己修炼。
他已经可以完全调整掌控自己体内的妖力、魔力和灵力。
在体内的力量不断壮大的同时,他还无意间学会了另一种能力:制造幻境。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几章可能就是童童强硬撕下季珩的“伪装”了,回忆现实并进,矛盾还是有滴~
只不过~~~~熬了快三十多章~他们终于要迎来第一个不可描述(儿童版)了哇~~~~
这章有点青黄不接的感jio~~因为涉及东西太多没法一章写完,请原谅垃圾妖怪,鞠躬。
第31章 梦中的婚礼
虽然因为使用的机会不多,他还不是很熟练,但是撑起一个小镇大小的幻境还是没有问题的。
水是最好的载体,成于无形,散于无形,与幻境同生同灭。
进入幻境的人不会有任何察觉,就像大梦一场,醒来什么都会无影无踪。
季珩在屋里调息了一阵,沐浴过后就躺在床上睡下了。
……
严潼看着眼前的自己结好了幻境,然后来到季珩的房间前敲了敲门。
季珩没有应声。
严潼犹豫一会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季珩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他已经进入了严潼制造的幻境中。
严潼坐在榻边看着他,悄然进入幻境,可没过一会儿就被幻境中强大的力量推了出来。
季珩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头都皱了起来,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我倒是真的很好奇,师尊,你当时都看见了什么?”严潼忽然转头看了眼季珩,戏谑道。
季珩看着虚空中自己的脸一时没有说话。
严潼个他制造的这个幻境,是他当时很长一段时间的疑惑,也是他百年噩梦的源头。
那个幻境中的景象,他至今都没有忘记。
当时的他并没有察觉到进了严潼给他制造的幻境。
他只记得自己很困,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
结果没睡一会儿就被哄闹声和奏乐声吵醒了。
他这八年在无闻殿清净惯了,乍然听到这锣鼓喧天的声音,只觉得心肺都要炸开。
起身走到窗边一看,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他一惊。
满目的红。
而他现在既不在客栈也不在无闻殿,而是在原来的家里。
红缎子挂满了屋子,红灯笼高高的挂着,奏乐声一声高过一声。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他一回头,却发现自己也是一声的红,胸前还挂着一朵大红婚花。
敲门声停了下来,严别枝也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嗔怪的看着他:“珩儿啊,你要把娘急死啊!迎亲的人都准备好了,你倒好,大婚之日躲在屋子里!”
大婚?!
“我……我要娶谁?”严潼迷茫的看着他娘。
他娘边拉着他边往外走:“谁?还能有谁?你心心念念的严府大小姐严潼啊!”
严潼?!
他已经快要忘了那个曾与他有过婚约的严府小姐,说起严潼,他脑子里竟然全是自己的小徒弟。
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娘亲推上了迎亲的高头大马上。
一行人很快到了严府,季珩和家仆们在外面等,没过多久媒婆就搀着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出来了,她身边站着的是严循一夫妻和一些严府的亲族。
他从媒婆手里接过新娘,亲自把新娘扶到轿上。
季府的大堂里,拜过天地父母,新娘被送入新房,他被众人推去给大家敬酒。
酒过三巡回到屋里,他走到床前挑起新娘的红盖头,看见一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一张五成像严府小姐又五分像他小弟子的脸。
那人抬头唤他“夫君”,他很自然的笑笑,低下头吻他的新娘。
缠绵之时他唤那人“童童”,那人却只是用力的抱住他不肯看他的眼睛,只与他抵死纠缠。
季珩觉得自己快要忘了自己衡君仙尊的身份,或者,那只是一场梦。
梦里,他收了一个跟自己的妻子模样相似的小弟子。
他和严府的大小姐成了亲,两年后生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女儿。
妻子温柔持家,偶尔会像个小女儿一样跟他撒撒娇。
女儿活泼聪慧,吐出的第一个完整的句子是“爹爹抱。”
后来他们慢慢老去,看着女儿出嫁,又看着孙儿出生。
妻子拿着一件披风从屋里走出来,漫天的雪落在她花白的头发上,看起来憨顽可爱。
他拿着在院子里给妻子新摘的雪梅急急地往回走,接过披风举在两人头顶,边抱怨妻子风寒未好还来受寒,边护着妻子往回走。
妻子转过来看他,笑着说:“你看,一转眼啊,咱们就老了。”
季珩心里却突然空落落的,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但看着妻子温柔的笑脸,他还是慢慢护着妻子走了回去。
两人在屋里抱着手炉看儿孙们嬉闹。
季珩看着满屋的孩子和旁边微微笑着、眯着眼睛打盹的妻子出神的想:这不就是他一直所希望的吗?爱一个人,守一个人,白头到老。
可是却怎么也忽视不了心里仿佛空掉一块的失落。
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轻轻摇醒旁边的妻子,低声唤道:“童童,回屋吧。”
妻子悠悠转醒,他便扶着她往里屋里走。
后来他也生了一场大病,趁意识还清醒的时候,坐到妻子的床边,拉着她的手说:“童童,奈何桥上走慢些,等等我,咱们下辈子,还在一块。”
然后他睡了很久、很久。
…………………………
到这里幻境就破碎了。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季珩都为这逼真的“梦”疑惑过,甚至质问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