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甯
怪不得阿婆死后,他怎么都找不到宁川,原来……
宁朔看着星河愈发惨白的脸色,继续说道:“父亲希望宁川可以快快乐乐的活着,我也一样。但你为何要出现?既然出现了,为何又舍下宁川,让他一人在海边苦等?要不是为了等你,他又岂会遭遇危险,被人类捕获。”
星河只觉得浑身冰冷,他知道的,他知道冥隼一直在替夏阳帝寻找南海鲛人,他们要用鲛人制作长明灯。
宁川一旦被他们捕获,等待他的只有……
“南海鲛人,泣泪成珠,不废织绩,膏脂燃灯,万年不灭。六界之中,多少人都在打鲛族的主意。自从父亲去后,南海鲛人的日子愈发的不好过了。夏阳帝残暴不堪,国师冥隼又师承九仙山,实力强悍。他们捕获宁川,只是一个开始,只要冥隼还在,鲛族就势必要有一场恶战。”
“所以,为了我的族人们,我必须要战斗。”
宁朔话音落下,几百只鲛人纷纷从海面探出头来。他们都是鲛族最勇敢的战士。
“宁朔,你……冥隼是九仙山门主嫡系弟子,九仙山门主乃是神帝亲信,尽管之前曾遭遇重创,到底底蕴深厚。仅凭一个鲛族,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们不战,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鲛族虽然弱小,但我们的脊梁却不会弯。与其屈辱的活着,不如大战一场,搏那一线生机。”
宁朔回头望了望无边的大海,沉声说道:“父亲曾对我说:宁朔,你要记得,你不仅仅是宁川的兄长,更是肩负起我们南海鲛族兴衰存亡的族长。所以,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考虑鲛族的族人们。”
“可是星河,我只有宁川一个弟弟啊。所以,我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会带领鲛族士兵正面攻击黎阳王城,引出冥隼。我希望星河可以趁机帮我救出宁川,放他回大海。”
宁朔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星河的回应。他有些没底。
星河是天上的星君,掌星辰变换,也是神界大有潜力的天神。但天上的事儿,说白了,和人间并无不同。争权夺利,互相倾轧是常有的。星河没有根基,若是因此而得罪了九仙山,恐怕连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很难说。
“……如果要你为难了,那就权当我没有说过吧。”宁朔理了理盔甲,抬了抬手,招呼身后的鲛族士兵,整队出发。
“宁朔,你若出事,宁川怎么办,鲛族怎么办?”
宁朔挺拔的脊背僵了僵。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九仙山实力强横,他们若想灭鲛族,又岂是鲛族能抗衡的了的。此举不过先发制人,给鲛族的族人们腾出时间,尽早搬离南海,择一处小海域继续活着罢了。至少这样,他们鲛族还不至于一夕覆灭。
“鲛族世居南海,一旦离开南海,他们,活得下去么。”
宁朔无力的垂下手:“星河……”
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如此没用。
“宁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放心去吧,宁川交给我,你的族人们,也交给我。让他们留在南海,只要我还活着,必保他们安然无虞。”
宁朔抬起头,郑重的朝星河行了一礼:“我替族人们,谢过你了。”
————
夏阳帝登位十二年,纵情酒色,荒淫无度。如今身体每况愈下,已卧床不起。
早在谋划撺掇轩辕帝的帝位时,便叫冥洛给他选了一处王陵,就在云山。
可云山最佳的位置却早早就被东离楚戈占了,他在那处下了结界,冥洛耗费心力也无法勘破。
轩辕帝和东离楚戈双双陨落那日,冥洛也遭受反噬,神魂俱亡。
夏阳帝登位后,又任命冥洛的同门师弟冥隼为国师。冥隼比冥洛更加恶毒。
他知道夏阳帝十分中意云山。但冥隼的修为不如冥洛,连冥洛都无法打开结界,他就更不可能做到了。所以,他想了一个十分恶毒的办法。
在轩辕帝王陵的结界外,改了云山的走势,并将夏阳帝的王陵建在轩辕帝陵寝之上。
夏阳帝听闻,龙心大悦。他那兄长活着的时候压了他们一众兄弟一辈子。死后,他也要让兄长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事情敲定后,夏阳帝开始在民间广征徭役,民间怨声载道。
耗费十二年时间,王陵终于修建完成,夏阳帝也终是一病不起。他招来冥隼,商谈死后入王陵的一应事宜。
五日后,夏阳帝崩。
冥隼扶持新帝登基。
就在当日,宁朔率领鲛族士兵攻入黎阳王城……
宁朔离开后,星河守在南海东岸,他盘膝坐在礁石上,直到夜幕降临。
星河取了指尖血滴落在星辰鉴上镶嵌的鲛人泪上。血液迅速融入其中,鲛人泪闪着微弱的光,与天上的九曲星辰遥相呼应。
星河念起咒语,便见各方星辰变换,聚集在南海的正北方。四十九颗星辰按序排列,一道金色光芒像一条金线将星辰连接起来,状如蛛网。
‘蛛网’笼罩的星辰光辉在漆黑的海面上投射出一个同等形状的倒影。
此时,星辰鉴上的符箓仿佛活了起来,在铜牌表面飞速滚动。与此同时,海面上的‘蛛网’也跟着波动起来。随着符箓的急速转动,‘蛛网’的范围也越来越大,直到将南海正北一带的水域全部收入其中。
星河用自己的精血在北方水域布下星之结界,只要他一日还在,便永远不会有人破掉结界。南海鲛族便可有一日的安宁。
那么现在,他要去黎阳王城,救回宁川。
宁朔大败,五百鲛兵无一生还。
星河刚入黎阳地界,便知晓了这个消息。尽管早有预料,但当一切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发生在眼前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痛。
而更让他痛心的是,他遍寻不见宁川。
夏阳帝已驾崩,护灵的队伍还没有走到云山。星河急匆匆追上护灵队伍,跟着队伍一路去到云山帝陵。
却仍然感受不到宁川的气息。
宁朔临行前给了星河一件鲛族特制的招魂箓。不管宁川是死是活,只要念起招魂箓,就一定会有所感应。活着,可以感知方位。若死了,可以召回魂魄。
但不管星河怎么念,都无法感受到哪怕一丝宁川的气息。仿佛天地六界都没有宁川这个人一样。
星河觉得自己要疯了。
“一定是宁川迷路了,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星河疯了一般的祭出星辰鉴,将九天之上的星辰聚集起来,从云山到南海,一条星河横亘其间。
“宁川,回家吧!”
☆、星辰鉴
宁朔突然攻入黎阳王城,且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使得本来打算降服鲛族为其所用的冥隼算盘落空。更让他气怒的是,百里星河竟用诛星阵将南海水域封锁,他们的人根本无法冲破结界。
只剩这临门一脚,冥隼如何肯甘心。便向神帝进言,称百里星河藐视天律,藐视神帝,此人若再留,必成祸患。
神帝之前留着百里星河,是用他的存在来制衡其他势力。如今他已有了新的星君人选,百里星河这个屡次挑衅神族天律威严的刺头,他自然不愿再留。遂允了冥隼所求,派遣神将宣读旨意,缉拿百里星河。
“百里星河擅用神职,致星宿大乱,扰乱天地正法,罪不可恕。今特奉神帝法旨,革除百里星河星君之职,押解斩仙台。”
星河一心只想找到宁川,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对宁朔的承诺。
没有找到宁川,他是绝不会乖乖束手就擒的。
更何况,冥隼打的什么主意,他如何不知。无非就是觊觎鲛族,却无法突破自己的诛星阵。一旦自己死了,诛星阵自然也跟着一并消失。
一箭双雕。
没有了星君神职的星河,再也无法掌控星辰变换。由此一来,他的实力便折损了一半。
星河踏着碎星,负手而立。茫茫大海将他的身影趁的十分渺小,但在场诸神却没有一个敢轻视他。
他们感受到从海面而来的沉重压力,压的他们喘不过气。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革除星君之职了么,怎么会……”
诸神将朝天际望去,只见遥遥夜空,自南海上空开始,向北方逐渐延伸出一条星河,由无数颗碎星汇聚而成,像是一道连接南北的桥梁,足足绵延百里。
百里星河金色的瞳仁在黑夜里闪着诡异的金色光芒,他每向前一步,便有碎星聚集成堆,落在他的脚下。
诸神面带惊恐:“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凭空造出星辰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百里星河要堕魔了!”
这句话像是捅了马蜂窝,诸神将脸色倏地白了。
冥隼得知此事后,迅速禀了九仙山门主,门主恐生变故,速速召集门人前往南海。又派人请示神帝辛宇,趁百里星河尚未完全堕魔之时将其除掉,否则天地势必再起波澜。
百里星河的目的不是与神界抗衡,他心中尚有一丝清明在,因为他还要等着宁川回来,还要保护南海鲛族。所以,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完全堕魔。
所以,他要趁着自己尚能掌控神识的时候,将自己封印在星辰鉴之中。以星辰鉴守护南海水域。
在诸神将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时候,百里星河已经随星辰鉴一起没入南海之中,没了踪迹。
冥隼和一众神将赶来,再一次扑了个空。
九仙山门主望着漆黑深邃的海面,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来。但星辰鉴的力量太过强大,如今百里星河将自己封锁其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罢了,至少那鲛族王子还在。”
众神散去,南海重归平静。
只是在这日之后,每天夜里,无论晴雨,南海的上空总会出现一条星河,自南向北,绵延百里。
————
阴阳镜的画面终止在那片漆黑的海面上。
白楚戈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远处的星河上。
“为什么我从前都没有见过这条星河呢?”
重九道:“这是百里星河给宁川引路的星河,只有死去的人才能看的见。从前你没有法力,自然是看不见的。”
吴琅早已哭晕在玉吱吱怀里,一抽一抽的说道:“百里星君也太可怜了吧,我们帮帮他吧,帮他找到宁川吧。”
重九有些嫌弃的看了吴琅一眼,道:“在此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弄明白,百里星河为何会任由星辰鉴作怪。”
白楚戈道:“能让百里星河意动的,只有宁川,或者,宁川的消息。”
“云山帝陵。”二人想到了一处。
吴琅将脸埋在玉吱吱怀里蹭了蹭,连鼻涕带眼泪,全都蹭到了玉吱吱雪白的T恤衫上。
他红着眼睛问道:“你们不会现在就要去云山帝陵吧,隔着好几千里呢。再说,那百里星君在云山帝陵使招魂箓都没招来宁川的魂,咱们怎么就能确定宁川一定在那里呢。”
白楚戈道:“云山帝陵是一定要去的,但不是现在。至于宁川的魂魄究竟还在不在,我也无法确定,但总要试一试才行。况且,你真的觉得冥隼改云山地势,就只是为了给夏阳帝找一个风水极佳的陵寝么?夏阳帝恐怕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吧。”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有其他秘密?”
“是不是,到了云山不就知道了。当务之急,是要解决随云县的高温问题。我和重九之前已经将目光锁定在县医院了,那里的阴气最重,也是他们在随云县布阵的阵眼所在。谢不咎之前被我重伤,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他若想隐藏起来,县医院就是最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