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永洛
“说吧,想让我怎么做。”
“让离火重回圣梵。”
楚凡和蒋汀洲两人对着一切事情的缘由都不了解,也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不过楚凡敏感的发现朝南在听到木北的话时表情微微变了,转瞬间又恢复平常。
“怎么做?”
木北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圩冰因我而出现,而离火则可以克制圩冰。当年因为我差点让你整个村子消失,又因为我让你族人历尽磨难,让你受尽痛苦。只要离火重归圣梵而我消失这一切就会回到初始。”
朝南:“什么意思?让我杀了你?”
木北指着一面墙对朝南说:“焰南咒北,那四个字是你当初刻下的。”
那四个字楚凡上次在这山洞里就发现了,当时他不认识给拍下来还是朝南给翻译的。当时的朝南还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也不知现在朝南到底想起来多少,关于这几个字背后的意义是否明了。
“我做不到。”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朝南竟然直接否定了木北的话。
木北也不着急着劝说,只是独自走到那四个字前还回触摸,然后闭上眼仿佛陷入沉思。他还记得当初朝南刻下这几个字时的表情,看似平静,其实内心是带着分愤怒的吧。包括另一面墙上那个繁复的图案。与其说是图案,不如说是取出存放记忆的封印。
良久之后木北才又开口说道:“既然是交易,必然有来有往。你帮助我达成目的,我帮助你回归平凡。”
听到这儿楚凡才发现有些不对,原来木北刚才所说的那一堆说辞不过是为了让朝南帮他,什么一切因他而起是他的错想要一切归于初始,不过只是煽动朝南放出来的□□,最终只是为了达成他的目的而已。
朝南显然也知道木北之前并没有说真话,听到这儿才表露出真正的意图,“你的目的说来听听。”
木北见朝南愿意接着往下聊,也不遮掩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真正的意图:“帮我找个人。”
“找人?”楚凡一听愣是没明白:“你个活了几千年的鬼,要找的人确定还在?”
蒋汀洲也挑挑眉,这交易怕是做不了了。除非山鬼要找的人还活着,这可能性也太小了点。
朝南的反应却是与他们截然不同,只是平静的回答道:“好。”
正经了许久的木北突然之间又一个劲儿的笑起来,楚凡刚想吐槽他没皮没脸的,却见木北的脸上多出来几道泪痕。
原来山鬼也是会哭的。
木北即使满脸泪痕但脸上表情仍旧是笑着的,说不上来是喜极而泣还是悲从笑中来。
数千年过去了,木北关于往事的记忆已经很淡了。即使最近这一千年来的记忆,剩下的多多少少都和朝南有关,别的事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如今只剩下他的回眸一笑。说来可笑,想要朝南帮忙找人,可是他连名字都不确定是叫“黎术”、“黎烁”还是“黎涉”。
但他记得,曾经他与他有个约定,他未履约,遗憾终生。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中( ?? ?)
☆、周而复始 上
朝南在触摸到刻在墙上的那个图案一瞬间大脑的开关像是被开启了。
离火章与其说能燃出离火,不如说离火章是一枚能让离火燃烧的引线。而那真正的离火已经被朝南融进血脉。
墙上的图案是朝南自己刻的,曾经染过他的鲜血。图案刻好后借着山鬼的圩冰得以封存他的记忆。
朝南第一次在这个山洞里醒来时,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人为何物。
在他睁眼后,面前就有个自称离火族长老的人来接他,说是要带他回去一起生活。
其实当时的他并不知道眼前之人是在谁,又是要对他做何事。他甚至听不懂他所说的话,弄不明白他做的任何事。他像孤魂野鬼一样,有人招魂自然而然的就跟着去了。
第一次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里,是那个带他回去的男人手把手的教会他如何自己拿筷子,如何自己穿衣服,如何说话写字……
十岁的他除了能自己走路以外别的和一岁的婴儿并没有太大差别。当然,他也没有年龄的概念,并不知道自己的另类。
直到十二岁,朝南才学会了说话,但他除了长老不会与任何人交谈。
赵先生是村里唯一的一位教书先生,了解到朝南的情况,本不愿教授,还是长老万般恳求才同意教教朝南识字、写字。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早过了启蒙的年纪,本来以为朝南不过是勉强能够习得几个字,谁知在做学问上竟然显露出不可多得的天赋来。这让原本还有些不情愿的赵先生立刻转变了原先的态度,拿出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给了朝南。
长老为此也是颇为高兴,本意不过是让朝南与村里人多接触,能够适应环境,这倒也是意外收获了。
起初村里人都认为这孩子是废掉了,带回来养着也是念着朝测为这个村子所做的一切。毕竟这个孩子为了村子而被献祭,至于能活多久一切都是天意。
不过令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朝南竟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
十五岁时的朝南已经样样精通了。洗衣做饭种庄稼,缝补衣裳修理家具没有朝南不会的。
二十岁时,朝南已经长成了能够独挡一面的少年了。长老年岁大了,许多事情都只能让朝南帮他去做。赵先生也已年迈,村子里的小孩子都交由朝南来教授。
当初那个不善于与人交流的朝南如今是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了村人面前。
他是村里小孩子最喜欢的朝先生,也是长老的得力助手。
不过仍旧是不擅长与人交流。
在祭火仪式上,日渐年迈的长老突然间把离火族族长一职交付于他,与此同时还有那枚离火章。此时的朝南刚过二十。
朝南第一次出村是和长老一起,第二次则是他一个人。
此次出去他为的是替几个新入学的孩子买上几只毛笔和砚台。
只是没想到这次出去回朝村已是遭遇了灭顶之灾。
回来的路上那条小溪已经是凝结成冰,在七月盛夏这一切都是显得那么不真实。
村里十分宁静,只有朝南一个人走在冰面上规律的脚步声。
短短三天时间,恍若隔世。
长老院落的房门禁闭,已经蒙上一层厚厚的冰封。院子里放了两把镰刀和一柄锄头此时也已经和地面连接在一起。冰冷的触感从手心传来,纵使朝南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动摇一分。
浑身上下除了刚买回来的砚台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使用的硬物。他寻遍了整个村子,除他之外竟然不见任何活物。
朝南独自一人在院落里坐了很长时间。他不知为何自己独自被抛下了,更不知道原来一个人会是这么难过。
他还记得当初长老把他从那个山洞里给带回来时的情景。他听不懂他所说的话,但他还是毫无迟疑的跟着他走了。
因为那只牵过他的手是温暖的。虽然他不谙世事的在哪里沉睡的良久,但那个山洞里一直很凉。温暖这个词也是他后来才学到的,在他学会这两个字如何书写时,那只手的温度一直在他脑海里停留。
朝南再次踏上了那个山洞,除了村子只有这里让他感到熟悉。
这是朝南第一次知道木北的存在。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为何别的孩子都有爹娘,而他没有。别的小孩生下来都有温暖的小摇篮,而他只有冰冷的山洞。
那一天,从早到晚,他听完了山鬼木北讲述的漫长的故事。
木北是一只在圣梵山存在了上千年的山鬼,而回朝村是近千年来唯一闯入这片土地的人类。
孤独寂寞了上千年的山鬼十分高兴,暗自决定要让他们留下来,留在这山里。
让山鬼庆幸的是这群人似乎并没有打算离开,还劈山裂石在这里建造出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村落。
木北总算是找到点乐趣。虽然他身体没办法离开山巅,不过他却是能够感知到这座山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山底下那群人的一举一动。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发生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他的骸骨让人给挖了。
木北早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是人的事实,至于他的骸骨早几千年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是现在被人给挖出来他都记不起自己是有过骸骨的。
随着他的骸骨一起挖出来的还有被尘封的圩冰。
圩冰是木北成为山鬼的附带品,因何而生他也不知。令他没想到的是圩冰因他而现,却并不受他控制。
早些年这座山里其实是有人居住的,不过都因为无法抵抗圩冰而搬迁出了山。后来这座山又只剩下了他一人。
来来往往,他多希望自己也能够离开这里去外边的世界。
经历过数千年的风雨,木北的骸骨已经被掩盖在层层泥土里,而伴随着他而诞生的圩冰总算是消停了不少。
但是这座山再也没有人居住了。当地都流传着一种传说,此山不详,有食人鬼。
从远地而来的回朝村不知道这里的传说,才贸然居住于此地。
木北孤独了数千年才等着了一群人的到来,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再次离他而去。木北越过了本不该越过的禁忌线,利用脑中传音把驱逐圩冰的方法告诉了朝测。
然而,这是一切因果的开始。
越过底线的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朝测的孩子是他们整个村子来到这里以来诞生的第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吸引了山鬼的全部注意力。
当木北告诉朝测必须要将这个孩子献祭仪式才能成时朝测丝毫没有怀疑,并且瞒着所有人直接在仪式上抱着自己的孩子祭火侍山鬼。
从此之后,这个孩子既是朝测的孩子也是山鬼的祭品。
朝南的母亲段菲艳在此之后没过多久就逝世了。
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造成这一切事情的是她的丈夫。仪式上她眼睁睁的看着阿南这么小的孩子满手鲜血,哭得撕心裂肺可是她却无能为力。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最失败的一刻,然而更令她不能人忍受的是,她的阿南竟然被她的丈夫抛弃在了雪山之上。
朝南沉默地听完了木北毫无逻辑述说。眼前的画面是山鬼幻化而成的幻象。
十年前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流淌而过,他像一个旁观者。
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世上曾经有人爱过他,他也像村子里小西一样有一个温柔的母亲。只是他的父亲一点也不好,让他的母亲如此难过。
故事讲完了,回朝村的事情却还没能解决。
这件事是木北也没想到的,原本以为只要有那枚圣梵山离火浆制成的离火章,就能够暂时压制圩冰。只是没想到压制的时间这么短。
想要唤醒离火章的效力非朝南不可。
朝南的血是唤醒石章的媒介,不过仅仅是血还不够。
小婴儿时候的朝南体温比成人时候的朝南略高,血也要更加纯粹。如今想要唤醒离火章,就必须要达到这两点条件。
木北无法离开山巅,自然帮不了朝南,一切都只能够靠朝南自己。
回到村里的朝南已经没了最初的慌乱。
为了让体温升高,朝南脱去了上衣坐在自己院子里。
山鬼的孤独他想他是能理解的。曾经的他也很孤独,也想过为什么别的孩子有父母疼爱,能穿母亲缝的衣服。而他只能够坐在院子里偷看老婆婆做衣服,然后回到自己屋子里找件穿不了的衣服缝上几针。
如果说他人生大部分时候是不幸的,至少能被长老给接回来一起生活是幸运的。
寒冷的空气从他皮肤灌入体内,地上那件衣服是半个月前长老为了祭火仪式给他做的新祭祀服。
他有长老就够了。
连续在院子的圩冰上坐了快两个时辰,朝南才总算是感觉到自己发烧了。
滚烫的温度烧得脑子昏昏沉沉,此时正是时候。
朝南身上没有锋利的工具,只能徒手划开手腕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