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里春秋
谢留尘微微一愣,之前在天柱旁出剑格挡黑气时,他确实无法挥出剑意,没想到商离行竟将此事记在心里。商离行对他的事这般上心,如此一来,他更不能让商离行独涉险境。
他偏偏不信这个邪,修明剑剑身向天一指,又迎风劈向密密麻麻的杀气。
然而剑影到达之处,一道剑痕也没留下。
眼前熟悉的场景一闪而过,谢留尘倏感心中凄凉,至此明白了:自己因为当年杀害祁欢之事,对出剑有了阴影,无法再尽情挥洒剑意。
此时的杀气催发越见凶狠,风声夹带刀刃气劲,呼啸而来,商离行衣袍被割裂得支离破碎,在风中招摇曳动,他身上也多了十几道深浅不一的红痕。
夜色覆盖下来,日月星辰陡失亮光,眼前黑雾迷迭,万壑崔嵬,无边狂风席卷如奔雷之怒,更如恶鬼凄厉长吼,二人身形摇摇摆摆,似身处地狱幻境。
杀气一旦催动,竟是毫无停歇之机,密匝无边,卷风猛击,完完全全是置之死地的杀招。
商离行先前的外袍在下冰谷之时被尖石割破,身上只着单薄一层衣物,遭风刃厉刮,立时变得褴褛不堪。
他却始终紧紧守在谢留尘身前,未退一步。
眼见他出剑的速度越来越慢,谢留尘心中焦急,猛地冲出商离行保护的范围。
“谢师弟!快回来!”商离行大喊。
谢留尘挣脱他的庇护,冲到商离行身前,像方才商离行护着他那般,将人笼在身后。他提着无法挥出剑意的修明剑,面对眼前空无一人的狂风,一腔激愤之情压抑不住,嘶声呐喊:“我看谁敢伤他?”
面对杀气腾腾的四方逼杀,他面色变得不再沉静,发狂一般仰天长啸,只感浑身的真气急速流失,满腔悲愤与求生意念宣泄而出。
这一战,是为自己,更是为身后之人。
猎猎狂风中,他大声喊道:“商师兄,哪怕我死了,也要护着你!”
没有剑意又如何,想保护自己的人,还需要靠一把剑吗?
忽而,识海一暖,身上熟悉的力量再度回归,如泠泠清泉,充盈四肢百骸。周身投出一道微茫白光,助他抵抗漫天杀气。
谢留尘精神一震,重新感到那股属于妖王特有的妖力。
他胸臆长舒,啸声连绵不息,声撼苍穹,所有深藏已久的心绪一并流泻,心中快意至极。
商离行望着身前散发光芒的他,生平难得恍神了下。
如果他没记错,这还是他活了快四百年来,第一次有人将他护在身后。
他拉着谢留尘衣袖的手停在半空,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谢留尘周身妖力运转,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白光也浓成一片白雾,渐成猛虎之势,竟将身前无形罡风压了下去。
两股力量殊死对峙,山谷之中昏天暗地,飞沙走石,喧嚣中山摇地动,隐隐听闻一阵细小的裂地之声。
同时一道气团遭风劲一扫,竟在二人身前不远处震开一个数十尺高的山洞。
“不好,山谷要崩了!”
商离行心思转得飞快,刹那间强撑着站起身子,他拉住谢留尘:“谢师弟,快,我们从这里出去!”
谢留尘毫不犹豫收回妖力,扶着商离行,径直冲进那个黑洞。
他们冲进山洞之后,身后一阵轰隆巨响,外面呼啸之声渐渐变小,罡风与杀气再也威胁不到他们半分。
二人穿梭在山谷隧道中,低头赶路,商离行被他扶着,突然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谢留尘一惊:“商师兄!”
将人扶起时,嗅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这才发觉商离行双腿血流如注,身躯也是阵阵发抖,谢留尘声音再是一颤:“商师兄……”
商离行有气无力道:“没事,我没事,快点,山谷一崩,我们就真的出不去了。”
谢留尘为他查看伤口,商离行咳嗽几声,仍在笑道:“没想到我商离行一世英名,竟会是这么憋屈地死去。”
谢留尘咬牙:“都这时候你还在说风凉话!”
商离行笑道:“好好,我不说了,走吧。”
谢留尘见得他流血虽多,是因伤口众多所致,伤口并不严重,甚至还有余力说笑,稍稍安心,重新将人扶起,继续赶路。
走几步路后,又觉得山路崎岖,干脆将人背起。
他慌不择路,背着商离行一路跌跌撞撞,冲往山谷深处,只感到身上人的身躯越来越重,意识也渐渐昏迷,心中一痛,道:“你坚持住,我们就要回到秋水门了!”
商离行被他背着前行,左摇右晃,声音断断续续道:“往东,往东面去,那里是山泽之地,气流浑浊,罡风无法穿过。”
“好!”
这条短短的山间隧道,总也走不完似的。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奔出深渊下的冰谷,来到维天之柱附近,顺着东面奔出,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抵达商离行所说的山泽之地。
而他背上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谢留尘抽出一手,摸出他怀中的传送符,就地点燃,传送回了南岭。
再度踏在结实的土地上,他终于松了口气。只见二人身处一片树林,一条溪流贯穿绿荫,绿水潺潺。
谢留尘道:“商师兄,我们回到南岭了。”
背上那人并不回应,甚至气息弱不可闻,他心中一慌,忙将人放到树身旁,探他鼻息。幸好只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并无大碍。
紧绷的心弦一松,他也随之坐下歇息,见商离行衣衫褴褛,他解下自己的外袍,将人包住,又叫了一声:“商师兄……”
接着,困意袭来,他倚在商离行肩上,也随着睡了过去。
睁眼时,伸手捞了个空,他慌张叫道:“商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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