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里春秋
祁欢的声音从房中传来:“不,不去!我不去!”
商离行再是有耐心,也实在受不了祁欢这般阴晴不定的怪脾气,他愠怒道:“祁欢,你不要太任性了,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
他这番话的语气重了些,一出口才觉不对,可惜话已出口,绝难收回,果然话音一落,房中传来不绝于耳的噼里啪啦之声,显是那小祖宗又在拿商离行房中物件出气了。
商离行胸膛剧烈起伏,瞬间被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他本以为祁欢历经磨难回来后会更加懂事些,没想到仍是这般死性不改,早知昨晚就不该那么轻易赦他的罪!
他沉着脸出了院子,一路行至白萱药庐,那边已有几名散修押着昨日那几名魔族卧底在候着了。
商离行脸色稍霁,面对众散修的问候,淡淡地点了点头。
一名散修道:“白萱姑娘已经在里面准备了。”商离行平复心情,道:“好。”恰逢这时,白萱一身黄裳,身姿窈窕地走了出来:“门主,我准备好了。”
几名散修听商离行命令,将那几个昏迷中的魔族卧底押入药庐,将人放在正中空地上,旋即快步退下去。
空地上已画下一圈猩红符法咒文,燃起了熏香,商离行与白萱对视一眼,面对面盘坐于几名魔族卧底左右,入定之后,分出一缕神识进入地上几人的识海中。
“搜魂大法”本为一套残害神识的邪功,商离行当年因缘巧合之下获得此套功法,为能更好从魔族卧底口中挖出东西来,便与白萱花费三天三夜时间研习法阵,加以改良,使之成为一套既可搜寻识海记忆又不伤害神识的功法,三百年前人族能打败魔族,也有“搜魂大法”的一份功劳在其中。“搜魂大法”的修习对天赋有极为严苛的要求,整个秋水门中只商离行与白萱习得,兼且施展本套功法需耗费大量真气,轻易不使用,每次使用,都需得他二人联手施为,白萱施法,商离行护持。
虽有贺七的襄助,但商离行不肯坐以待毙,便叫白萱合作催动“搜魂大法”,看能否从这几个魔族卧底中找到开启云山的方法。
施法过程中,两人神色几度变换,最后目光都凝聚在地上的几道身影上。
待过一个时辰,才终于将功法施展完成,白萱额头已聚起了层层汗珠,她默然看着地上那几个魔族卧底,眼中满是驱不散的愁雾。
对面的商离行亦是凝眉不语。
白萱轻轻喘息道:“门主,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
商离行低头苦思,不解道:“神识世界一片空白,一般是死人身上才有的,难道他们其实早就是死的了?”话到这里,连自己都觉得此种说法过于匪夷所思,苦笑着摇摇头。
白萱也是纳闷道:“此等情况,我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除非……”
商离行听她此言,似乎是有什么见解,问道:“除非什么?”
白萱道:“除非他们的识海世界根本不归自己控制。”
商离行蹙了蹙眉:“他们的行为不受自己控制?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白萱神色有些茫然:“我记得曾听门主讲起过千重影壁之下,有海兽撞击石壁,行为却不受自己控制,怀疑是有心人的操纵。”
商离行沉吟道:“你觉得会是同一个人?”
白萱道:“白萱也只是大胆揣测。”
商离行颔首道:“先假设,倘使真有这么一名厉害人物,既可操控海下妖兽,又可操纵魔族卧底识海,他的修为必定深不可测,真有这样一个人,魔族怎会衰败至今?”
白萱大赧道:“门主说得对,是白萱想太多了。”
商离行笑着摇头道:“不不不,你说得很有道理,有这种想法很好,很大胆,只是尚需一定证据佐证。”
白萱也笑了,她站起身,收拾地上咒纸,道:“那门主,我们是否需要再抓几个人来搜魂?”
商离行思忖道:“嗯,可以,不过看来希望不大,可能最后仍要靠贺七道友那边带来的结果。我们静待贺七道友佳音吧。”
白萱喟叹道:“如今也只有等了。”
商离行心中暗道:“先前命纪清传出魔尊复活消息,想来魔族那边早已接到风声。”即出口道:“留守南岭的魔族卧底绝不可能只有这几人,这样,你派几名修士去凡间秘密一探,注意不要惊动任何人。”
白萱正色道:“好。”
商离行出了药庐,命候命在外的几名散修进去将魔族卧底带出来,解决了事。随后踱步回了自己院子。
他踏入院子时,祁欢已将房门打开了,正蹲在门边抬头呆呆看他。商离行心中对祁欢仍有余怒,但甫一对上祁欢那满脸血痕,火气登时便消失了一大半,叹道:“怎么蹲在门口,多不雅。”
祁欢慢吞吞直起身,嗫嚅道:“大哥……”
商离行与他对视,心道此时或是点破实情的好机会,负手进了屋子,面向屋里道:“祁欢,你进来,大哥有话要跟你说。”
身后祁欢的声音幽幽传来:“大哥要跟我说什么?”
商离行转过身:“早上是大哥说得太重了,大哥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祁欢跟着走进房间,低声道:“不是大哥的错,是我太不听话了,老是惹你生气。”
商离行目光专注地望着祁欢:“祁欢,大哥还想告诉你,大哥有了喜欢的人了。”
祁欢始终将头压得低低的,颤声道:“我知道,就是之前住在你院里的那个人,我早上听他们说了。”又微微抬头,带着几分哽咽道:“我现在破了相,当然比不过十几岁的少年郎了。”
“你听大哥说,”商离行郑重道:“情之一字,向来如人饮水,大哥心中有了一人,以后再也不可能如从前那般娇惯你了,那个人他……唉,我本有很多肺腑之言想对你言明,现在又觉得一切话都是多余的,留待你自己领悟吧。”
祁欢眼圈微红,几乎是要哭出来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十分善解人意:“没什么,大哥,我已经想开了,我知道,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分先来后到的,认识三百年都不会动情,以后更不会了。”
“那就好。”商离行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微微一笑,说起它事:“跟大哥说说,你这段时间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吧。”
祁欢低声啜泣:“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商离行深觉古怪,又追问了一句:“你在千重影壁之下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千……千重……千重影壁……”祁欢喃喃重复着“千重影壁”这四字,陡然全身一阵发抖,商离行忙问道:“怎么了?”祁欢先是面皮颤抖,张口无言,而后突然发出凄厉的一声尖叫,倒在商离行膝下。商离行一时大惊,将他扶起。祁欢全身冰冷,那张方才仍好端端的脸现下变得惨白惨白的,衬着那斑斑血痕,分外狰狞。
商离行想是海水之中那段经历给他留下不少创伤,立时收了口,连声慰道:“好好好,我不问了,你先休息吧。”
祁欢缩起身子,颤声道:“海水……淹没……海兽……漩涡……”
商离行思忖道:“海兽?漩涡?海底暗流汹涌,他想必是在海下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了罢?这可不好,一定要找一个时间让白萱过来看看。”他哀叹一声,好不容易将惶然失措的祁欢劝好,在床边守了一会,见祁欢渐渐安定下来,又出门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这一天十分忙碌,等他回到自己院子已是下半夜了。他进院时见自己房中烛火已熄,料想是祁欢安然睡下了,便照旧去了谢留尘那间厢房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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