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同为骄傲之人,封如故与林雪竞奇妙地产生了一丝共情,以至于他不愿相信,林雪竞会死。
……人不该就这样轻易地死去。
他不会再让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就这样轻易死去。
至少在那一刻,封如故骗了自己。
而人的奇妙,在于欺人时,难免自欺。
想着想着,封如故当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当时在林雪竞后院中所见的一切。
林雪竞,或许当真没死?
那消失于火中的,或许是一个替身,亦或是他的幻想?
封如故始终不信,林雪竞会是丁酉派来赚他们性命的卧底。
因为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没有做卧底把自己卧死的道理。
后来,韩兢消失,三钗重伤,他没有诉说心事的对象,索性不再提起此事。
唯有一点隐隐约约的念头,和那块在他记忆中掉落了的试情玉,在反复提醒他,面对现实。
后来,在丁酉的牢狱中,已怀死志的荆三钗突然问起了封如故,林雪竞是否是内奸。
封如故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所以,他在半夜三更唤来了丁酉。
丁酉送来了答案。
林雪竞不是内奸,同时,魔道也没能找到这个奸细。
是啊,因为他在火中,化作一具面目难辨的焦炭了。
彼时,封如故身陷无间地狱,锐气被每日挫磨,却是越磋磨,却清醒。
听到丁酉的答案,他眼前再现了那一抹被火焚尽的鹅黄衣衫。
封如故不再自欺。
他开始承认,这世上确有人力不可抗之事。
譬如天命。
但封如故从不打算认命。
天只可夺我命。
但天亦不可逼我认命。
所以,踏出“遗世”之后,封如故没有沉沦在变成废人的悲伤中太久。
因为那毫无用处。
伤口很疼,疼得他难以入睡。
他就趁着伤口疼痛时,睁着眼睛,直望窗外月光星流,无比清醒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常伯宁见他日日发呆,生怕他想窄了,便搜集了些修身养性的书与字帖,供他闲暇时翻阅。
封如故躺在床上休憩,抬起未受伤的右臂,握书而观。
看到“修短随化,终期于尽”一句,封如故把散发着墨香的竹书册覆在了自己脸上。
……去他的终期于尽。
他封如故没有所谓的尽头。
不多时,他盖在脸上的书册被一只骨节纤修匀称的手轻轻揭起。
他的师尊逍遥君不知何时坐在了他床榻侧面,温和望他:“如故,你伤好些了。我想,你应是有些话要同我讲的。”
封如故开门见山:“师父,我魔气入身,不可再留于风陵。”
逍遥君缄默片刻,俯身替他将鬓发理好:“我早有预感,风陵留不住你。但是,若要离开……”
封如故接过话来:“……不是现在。”
逍遥君的手微微一顿。
旋即,他明朗一笑,食指轻轻在封如故额上点了两下:“果然是我的徒儿,知道为自己留退路。有什么需要师父帮忙的吗?”
封如故喜欢与师父这样的人说话,省心省力。
他转向逍遥君,面色苍白,唇角枯焦,然而眼中神采,一如天际芒星,分毫不逊于以往。
“如故希望师父从如故体内,取出一点与如故心脉相连的碎魂,放入……”封如故抬眼,望向床头荆三钗新送来的竹烟枪,“……放入此物当中。”
这个要求,很是让逍遥君意外。
“这片魂魄的用处,可以告知师父吗?”
“我现在也不知晓。”封如故道,“或许,将来可以派上一点用场罢。”
寻常人,会愿意挖出自己体内的一点心魂,只为着一件他也不清楚用途的事情吗?
然而,逍遥君允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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