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yzo
“正是二十五个的罗鄂人,而且其中有一个,是庄侯特地亲自交代过的……”
这话没说完,门外便走进了一位花枝招展的年轻的公子,他身边跟了不少服侍的下人,一路走进来的排场非比寻常。
这公子穿了一身粉衣服,走起来如弱柳扶风,面容像个姑娘一样妖冶漂亮。
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更是像唱戏一样好听:“总管大人,我在外面就听到这里面有人嚎叫,反正也是无趣,便过来看看。”
他径直走到总管面前,先递给总管了一袋银子,总管娴熟的将了银子收到袖子里,只短短片刻工夫,就掂出了分量。
总管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王公子,可是有什么缺的东西?您现在可是侯爷面前最当宠的美人,下人们必须要把你照顾周到的。”
王公子也堆出一抹假笑:“不过是听说侯爷打下罗鄂国,为侯爷高兴罢了。我听说罗鄂岛上的蛮人,相貌与我们岸上的人不大相同,听闻今日罗鄂的俘虏进府,我实在好奇,便过来看看。”
总管一听就明白了,便说:“这帮罗鄂蛮子,连汉话都不会说,嘴里咕噜咕噜的,谁知道说着什么鬼话,自然是没办法和公子你相比的。”
王公子在这跪在地上的二十五个人,从最左边一个开始,他挨个掐起他们的下巴,逼着他们露出脸。
王公子一个个看过去,脸上露出几分嫌恶,“鼻子这么高,眼窝这么深,怎么长得都这样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
总管只是默不作声的看,不说话。
这位模样阴柔秀美的王公子,一个个的捏着看过去,脸色越来越差。
旧闻罗鄂岛国多美人,这种说法在江南江北流传甚广。而今日,这姓王的美人,才终于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天下皆知,庄侯最喜美人。
王公子之所以能得专宠数月,便是因为他长得极好,他对自己的长相向来颇有自信,而此时他掐着这新进府的罗鄂人,心中的嫉妒不安,几乎让他面目扭曲。
这些少男少女比他年轻,比他长得还有特点,若是让这些人进了府,那以庄侯喜新厌旧的性子,怕是有一段时间不会想得起来他了。
而这种不安,在他看到了下一个人时升到了极致,甚至变成了恐惧。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孩,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头发也乱蓬蓬地披在脸上。可是就这样狼狈,依然能看出他的相貌,几乎是生平罕见的夺目摄魂。
高鼻深目的长相让他更多了几分异域风情,他垂眼的神色柔顺卑微,那模样十分乖觉。可你看他第一眼,便会知道他有一双十分深情而美丽的眼睛,就连王公子,几乎都无法移开眼睛。
那一瞬间,王公子害怕得颤抖起来。
他如今的风光富贵,都是因为他正当庄侯盛宠,赏赐源源不绝,吃穿用度更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好,外面的人为了能让自己在庄侯床上吹一句枕边风,更是不惜花大钱进行贿赂。
……可如果让眼前这人入了庄侯之眼,以后哪还有自己的活路?
王公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将自己手上戴的几串昂贵的镯子都一把撸了下来,齐齐塞给总管:“总管大人,我院里正缺一个给我打水的粗使小厮,我觉得这孩子很伶俐,你看我向你讨了他去,行不行?”
总管仍在迟疑时,那会罗鄂话的人,已凑到总管身边,小声补充了刚才被王公子打断的那半句没说完的话:“总管大人,这个罗鄂人,就是侯爷特地叮嘱要关照的。”
总管立刻变了脸色,翻脸道:“这二十五个罗鄂人,那都是侯爷亲自挑选出来的。王公子,看看就行了,别让大家难做了。”
王公子心中的嫉妒压过恐惧,他瞬间恶向两边生,就着掐着少年下巴的手,直接用自己长长的指甲,在少年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总管眼皮一跳,没想到王公子居然来了这一手:“你做什么?敢惹侯爷生气,你想死吗?!”
王公子疯劲也上来了,他叫自己院里的壮汉,直接将这少年从队列中拖了出来。
那少年不能反抗,也无法反抗,他双手仍被粗绳绑着,脚上也有一条绳子拴着,这是在押送过程中防止俘虏逃跑才绑上的,让他能小步走,却不能大步跑,此时双脚一绊,就摔倒了。
王公子一不做,二不休,对总管说:“如今他脸也伤了,若真捅到侯爷那里,你也算是保护不当,多多少少也担上个失职之罪!不过你放心……如今侯爷最宠爱我,以后还会继续宠爱我,我无论想要什么,他都不会拂我心意,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来人——把这妖精给我拖出去,把他脸弄花!”
总管眼神贪婪地掂着手中沉甸甸的银袋,正如王公子说的,他虽然恨王公子误事,但事到如今,这少年伤了脸,他多少要挨骂,如今也只能被逼着上了贼船,一起把这件事瞒下来。
少年挣扎也没用,那身形高大的壮汉拖着他脚上的链子,把他从院子中拖了出去。
总管一言不发,默许了王公子的发难。
少年被拖到了一处假山处,那假山怪石嶙峋,后面的壮汉抓着他的头发,就要把他的脑袋往上撞。
他面色恐惧,用力挣扎,一直不曾说过话的他,此时却高声大喊:“少爷——庄少爷!”
总管闻言愣了一下,这罗鄂人居然会说汉话?
王公子心虚,连忙催促道:“磨叽什么?快动手啊!”
“等一下。”声音从隔墙传来,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总管眼皮一跳,怎么这么倒霉,庄少爷此时居然真的就在这附近?
他连忙抢先回答道:“不过是王美人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小厮,惊扰了少爷大驾,当真是罪过……来人,这小子心术不正,堵上嘴拖下去!”
一听是自己父亲后院的美人在闹事,路过的庄衍顿时便熄了心思,他向来不掺合后院这些事,当即便想抽身而去。
眼看那少年嘴巴就要被堵上,却找到机会,狠狠地咬了壮汉手一口,抢着跪倒在地上,隔着墙给庄衍跪下,大声道:“我要给少爷磕头!二十多年前,我外祖母受过庄侯夫人——善娘子的救命之恩,如今庄侯夫人已香消玉殒,我既然不能给她磕头,就只能给她的儿子磕头了!我只愿在死前,替外祖母还一还这份恩德!”
“祝少爷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他重重地磕头,墙那边的庄衍却一时没了声响。
总管连忙使眼色,那被少年咬了手的壮汉一脚踢过来,就要狠狠踢到少年的肚子上,叫他闭嘴。
只见庄衍无声无息地从墙的那一边转了过来,轻轻一招,就拦住了壮汉的动作:“住手。”
管家心里当场就咯噔了一下,打着哈哈,试图把这事蒙混过关:“少爷,别听这小子胡说。这小子是罗鄂人,怎么会见过夫人呢?”
却不料庄衍开口便道:“我娘二十多年前,确实去过罗鄂,他不是胡说。”
庄衍看着少年狼狈的模样,对壮汉道:“松手。”
那壮汉当场便退到一旁。
王公子看到这走势,顿时十分不快:“你们没人听到我说话吗?快把这贱人拖下去啊。”
庄衍冷漠地看了王公子一眼,他表情没什么变化,王公子瞬间却不敢张嘴叫嚷了。
少年飞速抬头看了一眼庄衍,快速说道:“外祖母感念善娘子大恩,在得知夫人病逝后,特地着人绘了夫人的画像,遥遥祭拜。今日一见少爷,便仿佛又见到了外祖母那副珍藏的画像……少爷的眉眼,都酷似夫人。”
庄衍怔了片刻,心中怀疑顿消,他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怅然:“这年头……还记着我娘的人不多了。”
他亲手把这罗鄂少年扶了起来,“你会说汉话?”
少年轻轻的应了句“是”。
那句尾韵调微微上扬,带了点口音的汉话腔调,不知为何显得格外好听。
“可曾读过书?”
“习过中原汉书,也会写字。”
庄衍便点点头,“正好我书童前日摔断了腿,这几日院中正缺人,你便跟我走吧。”
死里逃生的少年浑身冷汗的脱力了,还是庄衍拉了他一把,他才勉强站了起来。
庄衍见他脸上有血,顺着发丝流了下来,便把他的头发挽到一边。
这一刻,他看见了少年的容颜,几乎有些震惊,他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少年进府的身份。
他想到少年和母亲的因缘,略一沉吟,便对总管说:“你去回我父亲,这一个,我带走了。”
庄衍抽出佩剑,砍断了少年手脚的麻绳,他皮肤非常白皙,那绳索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几道深红的印记。
在刚才的挣扎中,少年的鞋都掉了,此时赤着脚,却连回去捡鞋都不敢,只紧紧地跟在庄衍身边。
庄衍见他披头散发的小可怜模样,究竟是心生不忍,叹了口气:“把鞋穿上,跟我走。”
少年战战兢兢的捡回了鞋,穿上后,亦步亦趋跟在庄衍身后,一步都不敢远离。
庄衍个子高,迈的步子大,他走了一会就发现,后面的少年跟不上他了。
他的鞋子不跟脚,掉了两次,还差点摔了一跟头。
此处距离庄衍的院子,已是十分近了,也没有来回行走的下人。庄衍叹了口气,道:“我等下有事,不能耽误太久……罢了,只能这样了。”
他走到少年身边,将他抱了起来。
少年吓得“啊”了一声,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庄衍抱着他飞檐走壁,一边解释说:“这是最快的办法了,不过刚才我没敢当着众人面这样做……这事传出去,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不过估计现在,也不会传得太好听就是了。”
庄衍跳过几个院落,便跳进了自己的院子,他一到自己的院子里,便将怀中少年放了下来。
这院子非常的大,院中景致布置得十分素雅清净,池水泠泠流过,梅花翠竹相映成趣。
庄衍便问他:“你可有名字?”
“回少爷话,我没有汉名。”
庄衍点了点头,“既然做我书童,你便跟我姓庄,名字……”
庄衍看向院中落梅青竹边的池水,略一沉吟道:“取‘池’字,我便叫你‘小池’吧。”
小池赤着脚,跪在地上给庄衍磕了个头:“谢少爷救命之恩。”
庄衍院中主事过来,小声对庄衍说:“少爷,时间到了。”
他便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小池说:“以后他是我的书童,你带他去收拾一下。”
庄衍院中的主事是位老爷子,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和庄府的总管气场十分不同。
庄衍又想了想,补充道:“用白蜜和羊筒骨髓烧沸制膏,配一帖我娘的‘百花膏’,他脸上有伤,涂这个不留疤,恢复快。”
“……还有后背。”庄衍顿了一下,补充道,“刚才在门口,他背上也挨了一鞭子。老梁,帮我好好照顾他。”
庄衍离开后,小池仍然伏跪在地上,他对着庄衍离开的方向,许久没有起身。
那是一个非常温顺的姿势,梁主管看在眼中,心中满意。
他扶起少年,温声问道:“这还是我们少爷第一次往院中带人,孩子,你可有名字?”
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少年的面容,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似是十分乖巧柔顺地轻声回答:“少爷赐名……庄池。”
庄池。
……小池。
子安和尚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山上的陨星雨,在天山教教主预测的时辰出现,在夜幕上接连划过,十分壮观。
子安却无心观赏,这梦境的感觉太过真实,他在梦里似乎变成为了另外一个人,即使在梦醒后,他的心绪也久久难以平静。
他坐了起来,眼前划过一串光怪陆离的符号,还不等他看清,便又消失了。
而他身边的人,也被他的动作吵到了。
池罔在雪上睡得正酣,似乎是因为雪中寒冷的原因,蜷起来的身体已在不知不觉间靠到了和尚身边。
子安僵着的手落下,鬼使神差地摸了摸池罔的头发,苦笑一声:“居然真能在雪上睡着……风邪入体是大忌,真着凉就不好办了。”
池罔一无所觉,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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