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绘
“今晚。”庄潮说,“今晚就回来啦。”
浔浔仰起脸笑眯眯地说:“太好啦!”
庄潮张开胳膊抱住他,跟着说;“太好啦!”
浔浔学东西很快,但有时候学得太快了也不好。庄潮有一次把他送到玄武那儿玩了几天,回来就结巴了,教了好久也教不回来,还是青龙闻讯赶来对着浔浔一顿吼,硬是把浔浔给吼顺畅了,但也落下了个看见青龙就怕得打嗝的病根。
庄潮也问过为什么不用这个法子去治治玄武的结巴,青龙很是惆怅地说:“他那个是天生的,老子治不了。”
天界的日子过得很快,庄潮也没细数过自己究竟活了多少年,反正浔浔已经长大不少,人型少年七八岁的模样,但真实年龄绝对不止七八岁。
庄潮也没记住浔浔究竟多少岁,天界不分昼夜,要想记清日子实在有些困难。
天界逐渐稳固,娄海不再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就往边境跑,如今他只需要把自己随身带的那把剑放在西方营帐内,用神威压住那边的魔物便不会再有魔物来犯。
安稳下来后,日子便过得更快了。
九韶依旧会时不时地来抱怨夜江常常外出,最后一次,九韶来时,沉着一张脸,“我觉得要出事了。”
庄潮那个时候正把浔浔送到朱雀那边玩儿几天,刚回来九韶就冲他说这句,他没反应过来:“啊?”
“夜江,我觉得他要出事,”九韶说,“可是我没什么办法阻止他。”
九韶算是夜江宫内的宫人,没有夜江的允许,她不能随意下界。
庄潮只能宽慰她是她多心了,晚些时候,娄海回来了,表情比早时的九韶还要沉,他进了屋,蹲下来抱住坐在床边的庄潮,把脸埋在他肚子上,“夜江出事了。”
“嗯?”庄潮的眼前闪过九韶的脸,“……怎么了?”
“他私自藏匿鸣蛇后裔,”娄海的声音听着很低,“被人发现了。天帝已派人下界去捉他了。”
“夜江是西边的仙君,”庄潮说,“天帝怎么不派你去?”
“他们说我和夜江私交甚好,不许我去,”娄海深吸了口气,“青龙去的。”
“啊。”庄潮的心底瞬间有些空,鸣蛇当年和天界的大战他虽说没有参与却有耳闻,夜江怎么会藏匿鸣蛇的后裔?
“他被抓到的话……”
“会死,”娄海顿了顿,声音更小了,“会被天帝处死。”
庄潮不说话了。
他捻着娄海的一根发丝,指尖微微发着颤,太多的不解和疑惑都需要去找到夜江本人来询问,但夜江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找到的,早在事发前,他就有许久没有回过宫,只留九韶在宫内,看着那棵常开不败的樱花。
不安的气息弥漫在天界的每一处。
九韶抬头看着那棵樱花树,突然,视线猛地一顿,她亲眼看见樱花树在眨眼之间凋零,花瓣如倾盆大雨一般往下砸,树干变得粉碎,紧接着,整棵树轰然倒塌。
夜江死了。被抬回来的尸体上有大量的伤痕,白色的衣衫被染得血红,就连袖口的樱花也被扯得粉碎。
天界的罪人的尸体会被放在天牢剔除仙骨,然后将骨头和肉身一并摧毁。
天帝更是直接将夜江的神魂丢到了下界,人,妖,鬼,魔,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方被有心人驱使或者利用,这也是对夜江这类仙君的一种惩罚,让他的神魂、肉身,都不得安宁。
这些事情娄海没有告诉庄潮,他只告诉了庄潮,夜江死了。
庄潮坐在桌前,闷不做声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但手抖得不成样,茶水洒在桌面上,他又颤抖着手拿抹布来擦,擦了没一半,娄海伸手握住他的手,庄潮发现娄海的手也在发抖。
“我不明白,”娄海的声音有点儿哑,“他们都说夜江是对鸣蛇一族起了怜悯之心,但鸣蛇一族有罪,他怎么会对有罪的妖怪怀有怜悯。”
庄潮也不明白,但夜江的死已经成为了定数。
他们来不及悲痛,天帝便传令下来,要娄海带人清理夜江的宫殿,所有宫人一律斩杀,九韶作为夜江最亲近的仙官,要活捉,捉回去后必定是和夜江一样的下场。
“九韶什么都不知道!”庄潮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他瞪着当真要带人出去的娄海,喊道,“那些宫人也什么都不知道!”
娄海瞥了他一眼。
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部分都不是娄海自己带着的来自西边的天兵,是天帝派过来的人。
庄潮瞪大了眼睛,眼眶里或许已经蓄起泪了,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看不清娄海的表情。
“去樱久宫。”
是娄海的声音。
在耳边响起来的。
庄潮抿紧了唇瞪着他的背影。
“去通知他们。”
娄海跨出了大门。
庄潮只听见了他说的最后一个字。
“跑。”
樱久宫早就在院子里那棵樱花树倒塌的时候乱成了一锅粥,九韶茫然地看着宫人们,不断地往后退,直到背抵到了墙,她才回过神来。
“九韶!”有个细小的声音喊了她一声,“天帝要来抓你们,快跑啊!”
九韶猛地回过神,眨了下眼睛泪水才滚到了嘴角,她扭头看着变成小腓腓的庄潮,“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庄潮蹦了一下,他变成小腓腓时跑得要快一些,“快跑,让你的宫人一起跑!”
九韶抬起袖子擦了把眼泪,没从正门走,带着若干宫人飞身出了樱久宫直朝下界飞去,途中有天兵来阻拦,庄潮还没看清对方的人数,九韶就一把捞起庄潮塞进了怀里,“你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