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鶄落
哪吒收了架势伸手要把玲珑塔拿回来,但陶题和他的倔强一起握紧双手坚决不放。
“怎么?就真想跟我动手练练?”哪吒眼睛一眯,就听见他妈在塔里说:“我的儿,我一天念三百遍叫你不要打架,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过?”
哪吒:……
哪吒:“我都三千多岁的人,你别啰嗦了行不?”
殷夫人:“你就是三万岁我也是你妈,一天没咽气就要唠叨你一天。”
哪吒沉下脸不说话了,三太子的叛逆期,时间比常人都要久一些。
陶题见他变了脸色,握着玲珑塔的手关节发白,低声下气说:“三太子,请您再宽限两日,我届时定当将玲珑塔完璧归还,殷夫人绝无磕碰。”
“幺儿,人家不容易,你借给别人,结一份善缘。”殷夫人叹了口气,突然一顿想起来什么问:“诶,上次我让你爸给你介绍的那个仙女相亲你去了吗?你是不是又手机关机不理人?是不是又故意把手机放家里不带?”
哪吒闻言表情一僵,手立刻一松:“借你了借你了,快拿走快拿走。”
陶题如愿拿回玲珑塔,走回文茜身边温声说:“你该回塔里呆着了,虽然是晚上,还是少见光为好。”
文茜握着他的手一笑:“没事,我想多看看外面的样子,这么多年似乎都没怎么好好看过,时间就一下过去了。”
陶题眼睛顿时一红,文熙愣愣看着他,颤声问:“是不是……”
“嘘——”皮修揽着文熙,低头凑在他耳边说:“你姐姐看上去很高兴,别打扰她。”
文熙一僵,本想挤出一个笑来,却没想到两滴眼泪一下流了出来。他赶快伸手擦掉,吸了吸鼻子说:“姐姐今天晚上可要吃点什么东西吗?我让皮修去弄。”
“不必,不过你倒是带我逛一逛,我还未曾见过你住的地方。”文茜将手虚虚搭在文熙肩膀,带笑瞥了皮修一眼:“不知道有人舍不舍得?”
皮修松手:“你带着你姐姐去楼上坐坐,让她见见皮邵棣和皮招财。”
文熙应了一声,带着姐姐往楼上走。
文茜好奇问:“皮邵棣我见过,招财又是什么?”
她话音刚落就见皮邵棣半抱半拖着弟弟过来,先冲着文熙叫了一声妈:“你怎么把、把它绑楼梯上了,它刚、刚喵喵叫个不停。”
小鲛人抱着皮邵棣的腿同招财大眼瞪小眼,恶声恶气说:“它还故意伸腿绊猴二哥!我都看到啦!”
文茜看看小鲛人又看看那只大白猫,一时茫然问:“小弟,哪个才是招财?”
招财在哥哥怀里喵了一声挥了挥猫爪子,就挣脱他的怀抱跳下来,走到文熙腿边蹭了蹭摇了摇尾巴,喵叫了一声。
文熙蹲下身勉强抱起它,举着幺儿的猫爪子冲着姐姐摆了摆:“来,招财,给你姑妈打个招呼。”
文茜:……
文茜定睛一看,发现这只胖猫的屁股上一片毛,居然没有小菊花,两眼一黑,捂着胸口问:“小弟……这是捡的还是你生的?”
文熙一愣:“就在后院捡的,当初以为是只小猫,结果没想到它是白虎转世,越养越胖,现在抱都抱不起来了。”
“捡的好捡的好,生恩不如养恩重,你养大它,以后你老了它给你尽孝也是一样的。”文茜松了口气,颤颤道;“你成亲那个晚上姐姐没睡好,好不容易睡着就梦见你的肚皮跟吹了气一样鼓起来,过了两天抱着两个孩子跟我说生了个双胞胎。”
文熙:“……二姐,你确实应该听爷爷的少看点志怪。”
“说的也是,不过都怪那个什么论坛上的人胡说八道,这次我还让你姐夫带来了坐月子的东西,现在想来是用不到了。”文茜一笑,见皮邵棣和他脚边的小奶娃娃都盯着自己,连忙伸手说:“邵棣,过来让姑妈瞧瞧你。”
皮邵棣脸一红,低着头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小鲛人看着文茜眨眨眼脆生生问:“漂亮阿姨,你是谁啊?为什么你看上去有点透透的?是修炼的什么新法术吗?”
文茜笑着蹲下身,朝着它一歪头说:“我是文熙的姐姐,你又是谁啊,怎么这么可爱啊?”
小鲛人一听文茜夸他可爱,立刻害羞地躲到皮邵棣身后,奶声奶气说:“我是鲛人族的皇,过来跟着太上皇暑假补习的。”
文茜一愣:“鲛人?太上皇又是谁?听上去好像是个狠角色。”
文熙:“就是我们家的厨子。”
不过的确是个狠角色,一个人大学都没上还能辅导小鲛人还有皮邵棣两个吊车尾的功课,每天都在气死和死了活之间反复横跳。
是行走于阴间和阳间之间的狠角色。
一家五口上了楼,皮修在院子里看见房间里的灯亮起来,这才伸手往陶题肩膀上一搭:“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陶题仰头看着夜空长叹了一口气说:“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强求多年终究不可得,是天命如此。”
皮修:……
皮修:“说人话,谢谢。”
陶题:“茜娘日子不多了,想要出来走一走,陪一陪自家弟弟,我便陪着她来了。”
皮修一顿:“之前不是好了很多吗?天道留生机一线,不应当赶尽杀绝。”
“你也说了生机一线,可现下两个人,哪里就是一线了。”陶题说着转头看他:“文熙和文茜,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皮修:“都是活了上万年的究极成年老不死了,我们就不能全部都要吗?”
陶题指天:“别问我,问他。”
夜空澄净毫无反应,天道估计又在睡觉,没有听见这句问候。皮修盯着天看了许久,低声问:“什么时候魂体开始越来越淡的?”
陶题一顿,低声说:“你结婚之后……不,应该说是文熙入了肉身之后,她的魂体应该就在慢慢变淡了。茜娘自己有感觉,但却瞒着我不说。后来我虽然发现着急找东西补救,但……”
他语气一顿,突然笑了一声:“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今天下午她魂体突然变淡的时候,我甚至以为她就要这么走了,没想到还在。那一瞬间我跪在地上,笑也笑不出,哭也不哭不出,只想把睚眦从地下那个山洞里拖出来,将茜娘受过的苦千倍万倍还给他。”
皮修听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犹豫了一阵还是说:“今天下午,天道降了道收养白虎的功德给文熙,应当是因为这件事文茜魂体变淡。”
陶题沉默了许久,看着院中的灰烬,缓缓问:“七月半要到,文熙可是烧了纸?”
“对,你来之前刚刚烧完。”皮修问:“怎么了?”
陶题摇头:“没什么。”
他笑了笑:“天降功德认了文熙是在世的文家人,烧纸祭祀都是生人为逝者祭典,阴间收了这些纸钱自然也认了文熙是生人,看来这一线生机的确是留给了文熙。”
皮修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文茜是你用了什么法子留存于世?是不是魂体消散之后,便也再无法投胎轮回?”
“她的确不能再轮回,如若魂体消散,这世间我再也无处可寻我的茜娘了。”陶题眼里涌上泪光,说话也带上鼻音:“至于是什么办法,之间因果牵扯太多我不能与你说,你是我这辈子最看重的兄弟,我不能害了你。”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锦袋塞进皮修的手里:“这里有我当年从你这里借走的钱,还有这些年赚的。还请你从里面分出一些,还给西王母和李诡祖,剩下的尽数归你,如若还差便再宽限我几日,让我陪完茜娘这些日子再来还债。”
皮修握紧了锦袋,脸色渐渐严肃,他看向陶题开口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但我不一定能回答。”陶题看他。
皮修:“当初从我这里骗走的那些钱都去做了什么?”
陶题看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皮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一直很奇怪,就按照文茜疼弟弟的样子,不像是能看着弟弟在地下埋六百年的样子,只是为何最近他才被送到我身边。想来是当初那个送走他的法阵的问题。”
“隐蔽踪迹瞒去因果,你让它找不到文熙自己也找不到,对吗?”
陶题闭上眼睛,笑了笑。
皮修继续说:“从我这里弄走的钱炼制的法阵,最后用来了文熙的身上,我也算是给自己老婆花钱。”
他将手中的锦袋抛给陶题:“这个钱,不必还了。但是这份情我记着,是我欠你的。”
第92章
文茜坐在窗边看着皮修和陶题两个人推拒着那个锦袋,抿嘴笑了笑放下窗帘,转头看向端着茶过来的文熙问:“有句话之前一直没有问你,现在想来也不用问了。”
“姐姐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文熙放下一杯热茶在她面前,却又不知道这样的茶她能不能喝。
文茜看出他的迷茫,轻轻摇了摇头问:“他对你好吗?”
“好。”文熙点头:“我过得很好,姐姐。”
他看着文茜眼睛又一红,哽咽说:“从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姐姐,我……我知道你后来和家里人一起……姐姐,原本应该是我去受的罪……”
“嘘——”文茜冲他一笑:“都是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她垂着眼说:“是姐姐对不起你,让你替我受了那么多苦。”她吸了吸鼻子:“姐姐还以为你平安,受刑的时候越疼我越庆幸你走了,要不然我的怀玉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楚。”
文熙看着她:“可是我不懂,姐姐为什么要让我走,自己不走。”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文茜笑了笑,擦了眼泪拍拍身边的椅子让文熙坐过来。仔细打量着文熙的脸,点头说:“胖了也长高了,看来他待你是真的很好。”
她顿了顿又转头看了眼院子里还在说话的陶题和皮修,轻声说:“小弟,我是你姐姐,虽然是庶出,但从小养在母亲名下,与你之间感情胜似嫡亲。”
文茜含着泪伸手比划一下说:“那时候你刚出生,这么小小的眼睛还睁不开,父亲抱着你与我和大姐看,告诉我们这是弟弟。我就在想你怎么这么小,长得大吗?”
“那时候我也不大,成天跟在大姐后面学她的端庄做派,可是我身体病弱,怎么学都学不像,倒惹人笑话。我知道我是庶出的女儿,无法同大姐这样的嫡小姐相提并论。可你出生之后,母亲每次都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说这是你的亲弟弟。”
她顿了顿,回忆起以前,笑了起来:“那时候我就想,这是大姐姐的亲弟弟,才不是我的。可后来你大了些,会动会笑了,我坐在你的小摇篮前面跟着母亲一起逗你。你就抓着我的手指咯咯笑,我那时候才真的意识到我现在是姐姐了。”
“二姐……”文熙唤了她一声,就见文茜流下两滴眼泪。
文茜:“小弟,你知道吗,你会说话之后,第一声叫了妈,第二声叫的是姐姐。”她抬手擦去脸上的眼泪:“是二姐的姐,不是大姐的姐。”
她伸手摸了摸文熙的脸:“你走路还走不稳,手上的金铃铛响个不停,下人们追在后面,你就跑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叫我姐姐……我真的很高兴,怀玉,那是姐姐这辈子第二高兴的日子。”
文熙笑了一声,擦掉挤出的眼泪问:“怎么不是第一呢?”
“从前是第一的,但是后来我遇见陶题,弟弟可要往后靠一靠了。”文茜笑着看他:“那年家里去庄子里避暑,我遇见了他,后来……”
文茜一顿,却突然不说了,只是笑。
“怎么不说了,后来呢?”文熙追问。
文茜:“没什么好说的,自然而然就喜欢上了,在一起了。就同你最爱看的话本里一样,花前月下私定终身。”
“姐姐会跟姐夫一直在一起的。”文熙小声问:“也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文茜笑了笑,文熙却哭了起来。
他原本只是呜咽,后来却再也忍不住。他想像从前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就伏在姐姐的膝上,要她安慰,可现在但却穿过她的身体,手下的触感只是冰凉的椅子。
文茜的手穿过弟弟的头发,却无法将温度传递给他,就连她流下的眼泪也无法沾湿文熙的头发。
她擦了擦眼泪,叹气说:“人生自有生老病死,我偷了这么多年时间,应该说心满意足的。可是这样活着却也没了意思,陶题这些年为我为你奔走,实在是连累了他。他是你姐夫,你替姐姐多照顾他,切勿让他做傻事。”
文熙摇头,质问:“是不是因为我,你猜变成这样?如果不是因为我,姐姐也……”
“嘘——”文茜不许他说这种话,只是温声说:“小弟,真心换真心,如若你不是真心对姐姐好,我也不会如此对你。姐姐疼爱弟弟,天经地义的事情。”
文熙终于哭出了声音,原本在外面沙发上看电视的皮邵棣听见声音,立刻起身走到门口,悄悄推开一条门缝。
文茜伸手在嘴边一比,示意他们不要出声,用口型说没事。
皮招财站在门口喵了一声,就被哥哥带走,小鲛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也被皮邵棣抱起。他攀着皮邵棣的肩膀小声问:“为什么他哭得这么伤心呀?”
皮邵棣抱着他往上托了托:“不知道,可、可能是姐姐来了,高、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