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子宛
“怀叶,”窦怀眠温柔地为妹妹系上了扣子,“我等到婚礼的那一天。”
匕首被一层一层的衣物慢慢覆盖住。
“别叫我等太久了。”
窦怀眠注视着女人踉踉跄跄远去的身影,目光落在了染红了欧根纱的那一片鲜红上,她戴上制服帽,弯下腰建起纱裙,悄悄叹了口气。
那天,逃出那个地狱的那天,她几乎杀了半个实验室的人,身上的夜行衣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眼看着,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那个男人让人按着她的头颅,逼迫她跪在他的面前。
窦怀眠其实根本不需要被人按着,长年累月来的奴役早已经让她从心底根植对这个男人的恐惧。
若不是在处决“废品”的过程中偷听到了手术的真相,她根本没有勇气逃。面对这样的怪物,她不敢反抗,只能逃。
窦怀眠膝盖发软,腿上的伤口淌着汩汩鲜红,将地毯粘连成一片一片。
“知道了。”吴归远用的是陈述句。
“我求求您……”窦怀眠上半身被人按在了地上,她费力地抬起头,努力地寻找着男人擦得锃亮的鞋尖:“怀叶她……”
她不想让自己在这世界上还唯一剩下的亲人,也如同那些被抛弃的“废品”一样,在这深埋地下的实验室被“物尽其用”。
“怀眠啊,你的思想境界还是不够高。”老人闲适地说道,“就算窦怀叶来了这里,那也是为帝国做贡献嘛。”
“宣誓的时候一个个都说要将自己奉献给帝国,怎么到了紧要关头却打退堂鼓呢?”吴归远惋惜地摇了摇头。
“她已经开始出现那些症状了……”窦怀眠痛苦地说,“求求您……”
至少,让我在她还清醒的时候,去见她一面。
吴归远撇了一眼女人痛苦万分的脸,突然笑了。
老人像是慈祥的长辈,甚至伸手摸了摸窦怀眠被血黏得结块的头发:“怀眠,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不等窦怀眠回答,他却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六年了吧,从那场战争开始算起,你在邦国潜伏了六年,要是正常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他慈爱地揉了揉的窦怀眠发顶,“怕是都该有自己的孩子了。”
“你做得很好,”男人的声音轻柔而舒缓,像是慢慢流淌的摇篮曲:“你是我最快的一把刀。”
“做得好的孩子应该有奖赏。”吴归远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不像小浅那孩子,不听话了,我怕他有一天会酿成祸患。”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窦怀眠突然觉得厌倦。
就如同吴归远所说的,她一直是他的一把刀。所谓刀,不过是他身上的一柄器具,不该有喜怒,不该有想法。
可是她却觉得厌倦。
“梁浅已经对我们有所警惕了,他不可能让我近他的身……”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保证,不再去叨扰你和你妹妹,好不好?”
窦怀眠突然噤声了,接着猛烈地挣扎起来,吴归远轻轻摆了摆手,两边的人便放开了束缚,窦怀叶直起身,第一次胆敢直视那双淡金色的眼眸:
“大人……”
她知道他没必要说谎,像他这样的人,碾死自己和窦怀叶不过像是碾死两只蚂蚁罢了。
吴归远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笑眯眯地回答她:
“我向你保证。”
第99章 章九十九 预演
窦怀叶没有想到当晚梁浅就来了她的房间。
偌大一个房间,窦怀叶却没想好要将那把轻薄如纸的匕首藏在哪里,这里的每一寸都属于梁浅,窦怀叶只觉得无论将这把凶器藏在哪里都无法安心。
她前脚刚把匕首塞进了枕头下,梁浅后脚就进来了。
梁浅没有开灯,似乎是在门口踯躅了一会儿,接着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生气了?”
窦怀叶没回答他。
梁浅磨蹭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进来了,男人轻手轻脚探到床沿,见窦怀叶没有拒绝,胆子变愈发大了起来,直接从被子里摸到了女人冰凉的手。
手指一路往上,直到指尖感受到绷带粗糙的质感,梁浅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懒洋洋地笑,嘴角的笑意比今夜的月色更晦暗:“不生气了行不行?”
窦怀叶披散着头发,在黑暗里盯着男人那张漂亮的脸看,她在心里想着,若是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心里正盘算着什么,还不会不会这样尽心尽力地哄她。
“我没生气。”
像是没意料到窦怀叶会回答似的,梁浅的眼底闪过一丝狂喜,接着他又很快开始唾弃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为了自己怀里的一个小玩意儿这样又哭又闹的,还差点儿和吴叔叔闹僵,真不知道值不值得。
他细细摩挲着她的手指。
值得……的吧?
怀里的人回答了一句就没声儿了,梁浅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说明来意:“我知道你父亲不在了,走红毯的时候,总得有人把你交给我。”
梁浅毫无防备,浴袍松松系在腰间,洁白结束的胸膛就那样大剌剌地敞开,心脏离窦怀叶的手臂只有一寸的距离。
一寸而已。
“我想了挺久的,后来只觉得,除了他之外也没人有这个资格了。”梁浅的喉咙里发出轻笑,窦怀叶的视线随着他的喉结滚动而上下,那块凸起的上方便是他的咽喉,薄薄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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