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体绝命 第90章

作者:苏子宛 标签: 年下 玄幻灵异

安复临旁边一个带着钻石项链的女人拿羽毛扇遮住了嘴,轻笑着劝他:“安技师,可别这么着急。那边还有不少呢。”戴着鸽子蛋的手指指了指右边放满了食物的另一张长桌。

安技师?对了,岑路想,据说安复临是所谓的“最强驯兽师”的技师,既然那位来了这里,安复临的出现也算是意料之中。

安复临闻言抹抹嘴,就要朝另一侧走过去,中途不知道有谁伸脚绊了他一下,痴傻的青年一下子爬倒在深红色的地毯上,半天起不来。

一向是如此的,人群发出了轻轻的笑声,看着天之骄子跌落云端,总是能满足人们某种心照不宣的愿望。

“哎呀,安技师,你这是怎么了。”一旁的男人蹲下/身就要去扶他,“你这五体投地的,我们可受不起啊。”

人们的笑声更大了。

可那只手在刚刚触到安复临的垫肩时,就被人挥下去了。

岑路跪在地毯上,从地上扶起满脸饼干渣的安复临,对着男人怒目而视。

周浦深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两人,手里已经空了。他还是抓不住他,每一次当自己,与更加崇高的理由相互矛盾之时,岑路抛弃的总是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低烧,或者是因为刚才那个激烈的吻。岑路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看见许久未见的安复临,几乎像是本能一般地冲了出去。

就像是这样的事情他曾经做了很多遍,身体的反应早已比大脑更加迅速。

安复临似乎认出了岑路,木然的表情慌张起来,朝外狠狠地推搡着他:“走……走……”

岑路看着安复临惊恐的表情,脑袋里那层屏障似乎被高热融化去了一些,闪现出细碎的画面。

脑海里有一个人,与安复临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也是一模一样惊恐的表情。

他正苍白着脸,无力地软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穿着白衣口罩的研究员用一盒白饭浇了他一头一脸。

灼热的饭粒烫伤了安复临的脸,可他却一声都不敢哼。

岑路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怒吼着什么,可是眼前被粗壮的栅栏禁锢住了,他愤怒地抓住了栏杆,可除了大声嘶吼,他什么也做不了。

面罩后的眼睛轻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78号,就凭你这样的天赋,也能入选‘涅槃’计划?你今天的结果,”研究院指了指岑路:“连77号的一半都没做到。”

岑路感觉自己在愤怒地吼着:“把我的……把我的那份给他!他已经饿了四天了!你们除了水,什么也没给他!他当然无法支撑完测试!”

“你是说把你那份饭给他吗?”研究员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蹲下/身阴森地注视着穿着囚服的岑路,他嘲讽道:“77号,你可别仗着成绩不错就任意妄为啊,能代替你的人多着呢。”

“那你们……别再给他上电椅……”

“他不上,难道你代替他上?”研究员嘲弄地看着他,他拨开囚服的长袖子,岑路袖子下面的手臂上是触目惊心的伤痕,“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你自己的再加上昨天替他受的,你这种潜力股要是死了我可担当不起。”

戴面罩的站起身,将剩下的一碗饭也倒了,当着两人的面踏上了好几脚,知道那些饭粒被彻底碾作了脚底的泥才作罢。

“今天你们就饿着吧,饿着说不定就能激发潜能了。”研究员不怀好意地笑着,那扇厚重的铁门缓缓地在两人面前关闭了。

铁门是那个地狱的出口,可却牢牢地关着。岑路不知道有多少次在那扇门里寻找自我了结的工具,可是没有,那狭窄的距离让他甚至无法通过撞墙来获得解脱,里面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岑路的头猛烈地疼了起来,他还扶着不知所措的安复临,可两手却已经不自觉地抓紧了对方的肩膀,疼得傻子一阵呲牙咧嘴。

这段莫名的记忆就像是被移植进来的一般,让他的大脑本能地排斥它的存在。岑路觉得自己好像在虚幻和现实的边沿,摇摇欲坠地走着钢丝。

他需要!需要一件东西,某个人,让他确定现实的方向。

岑路狠狠地咬住了嘴里的一块肉,口腔里传来的腥味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勉强地分辨着方位,想找到那个能让他确定他还身处此岸的身影。

只要有……有小深的话……

眼前的景象已经变得虚幻起来,白茫茫的一片中,他看见周浦深正远远地站在人群后面,黝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他。

可他却没有上前的意思。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救自己。

少年人消瘦的背影陡然间附现在眼前,他还没有长大,却已经拥有了能让人依靠的肩膀。可少年却在用背脊对着自己,踩着军靴毫无迟疑地越走越远,任凭岑路在他背后不顾形象地翻滚哭喊,他却还是走了。

岑路心痛起来,却在恍惚间想起这似乎是自己要求的——他方才刚刚要求了自己的爱人,在一定的限度内,给予自己自由。

自由?

大脑中的记忆再一次沸腾起来,像是煮开了的沸水一般烫得他的脑壳生疼。眸色黝黑的少年人转过头,似乎已经发怒了,面色阴沉地瞪着自己,而自己却还在不知死活地挑逗那孩子的情绪:

“你至少还能扛着枪在外面晃,”岑路百无聊赖地晃着栏杆上的密码锁,“我却只能在一个转身的地方吃喝拉撒。”

理着短平头的小兵脸上有化不开的阴郁,监狱的天花板上开了一扇小小的窗,他只有一双眼睛被月光照亮:“不是只有被关在监狱里,才叫失去自由。”

岑路觉得这小大人似的孩子很有意思,于是追问他:“怎么?你觉得自己不自由吗?”

男孩儿嘲讽地勾起唇角,用他不明白的语言说了一句什么。岑路现在却理解了,那是一句用南国语说出的:“帝国蛀虫。”

“小深……别这么……别这么说我……”岑路不知所措地呢喃出声,神志混乱间他突然觉得委屈极了。

此间的爱意被他毫无理由地投射到虚幻的记中去,他是那样地爱着那个孩子,可他却这样毫不留情地说自己是蛀虫,这深深伤了他的心。

记忆中那个男孩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黑雾,可即便如此岑路也能确定自己爱他。爱意在尖锐的疼痛之中凸显得更加清晰,他松开了抓着安复临的手,无助地朝着周浦深的方向伸出了手。

他想,他要将那个孩子从这个深不见底的地狱带出去。

就算他讨厌他,不肯跟他走。

那双眼睛,那双失去了光亮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让他可以确定,那是自己心头上的一块软/肉。

小深,我的头好疼啊。

疼得像是要炸开了。

周浦深冲上前去,握住他颤抖的指尖,接住了昏死过去的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