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可
“不会得罪到神君吧?”
弄影笑:“不会,我与他相识多年,他的性子,总有一两分明了,他还得感谢我。”
侍女松口气,又好奇:“神君今日为何会在咱们园子内?还躺在那花里睡觉?那花甚少开放的,常年都是花苞状。”
弄影再皱眉,不解摇头:“我也不知,他先前明明已回绝邀请。至于花……”她沉吟片刻,“他是开曜神君嘛,让花开放倒也不算什么。”
侍女点头,弄影心中其实也是好奇极了,到底为什么开曜神君会在她的园子里?
怕是只有开曜神君自己知道了。
所有人都走后,祝汸僵硬的身子才缓慢变软,差点要往下瘫。
不是他不经吓,是这样的事实在太吓人!
若不是弄影仙子先说出那番话来,今日跟开曜老家伙偷情的就是他了!
小虎驮起他与阿兔,立即离开此处回到澹澹宫。飞速跑到宫中深处,他们缓缓将祝汸送进水中,祝汸变成龙,埋进水底。
他不想与任何一个人说话,他要疗伤。
虽说老家伙没有供出他,但日后呢?
他害怕。
他要如何才能使老家伙绝不供他出来?
他的英明一生,绝不能被老家伙给毁了!
老家伙心思好歹毒,记恨他烧元无宫,便要坏他名声!竟然偷偷尾随他到百花宫,做出这种事来!
他在水底沉了许久,才渐渐浮上水面,水边阿兔轻声问他:“小殿下,今日之事——”,总要问清楚了才好做打算。
祝汸变成人,趴到岸边,声音里一丝精气神也没有:“我不知道,我喝醉了,睡的时候那朵花里明明没人,醒来后——”祝汸再度又气又伤心,眼圈再红,“是那个老家伙陷害我!他故意钻进去的!”
否则,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他们俩睡在一块儿啊!肯定是开曜陷害他!
小虎气得立马站起来:“我去揍他!”
“站住!”祝汸赶紧叫住他,小虎脸涨得通红:“那老家伙欺人太甚!我去揍他!”
阿兔拽住他:“别闹了!你是恨不得全天庭的人知道咱们小殿下与——嗯,总之别去!”
祝汸的嘴角瘪下,低头垂眸,一句话不说。
小虎瞧他这样,又收回腿脚,阿兔变回兔子,蹭蹭他的脸,轻声道:“小殿下您别怕,即便他真要说出是您,有谁瞧见了?怕什么!”实在不行,那就赖呗!
这好像也是个法子?
但祝汸从来行得直坐得正,偶尔赖一赖,心里也不痛快。
阿兔再道:“那是最差的情况,我瞧今儿,弄影仙子都那样说了,其他神仙似乎都信了。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咱们还不知道呢,您别怕,啊。”
阿兔心细,暗自观察他,觉着他们小殿下应当的确只是单纯地睡了一觉,开曜神君还不至于无耻到那种地步。
“我讨厌他。”祝汸没再说什么,只丢下这一句,转身埋进水中,拒绝与任何人再交流。
九重天上,开曜神君将此景尽收眼底。
他双眼中的春花,顷刻间便败了。那汪秋水,也已快要干涸。
谁也不知道,第九重天上的元无宫,有处地方,他可以瞧见天下万物,是的,包括天帝的寝宫。
这便是他作为开天辟地的头一位神明被天地给予的最大恩赐。
可他此时宁愿没有这份恩赐。
一千多年前,不知岁月的时光长河里,他从未利用过一次这份恩赐。天底下,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特地去多看一眼。他活在世上的唯一目的,便是代替孕育他的天地,管理这世上的一切。世人说他一板一眼,说他古板不通情理。
的确如此。
可他又何须灵活变通,又何须知晓感情?
他明白那些又有何用?
他作为天道的执掌者,生来本该无情无义。
他此生头一回受到触动,是两千多年前,当时的天帝泱与爱人镜公子又要被他代表天道棒打鸳鸯时,他们俩的孩子,那样小,又那样弱,却用力朝他喷火,质问他“为何你要如此对我们!!!坏人!!!”,那个孩子,说他是坏人。
那瞬间,他被孩子眼中纯粹而又干净的怒意刺中。
他也头一回想要自省,自省自己,是否真的是坏人?
自省的结果是,他是否为坏人又有何妨?
兴许因为世人对他总是怀有崇敬的眼神,那头一回出现的愤怒,他深深印到脑中。
当然,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
直到一千多年后,那孩子飞上天,接过他父亲的尊位继任为帝,他们第二回 见面。那孩子迎面而来,抬眼朝他就是一个白眼。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遗憾。
他明明想要看看他,看看那个孩子眼中的眼神长大后是什么模样。
随后的一千多年也不知是为何故,一切渐渐偏离轨道,他一次次地站在此处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