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枫垂露
任由众人吵吵嚷嚷,彭田始终没说话。
“苗姑,你拿个主意吧。”长老们目光一致看向彭田。
彭田凉凉一笑:“我能有什么主意,你们这又是下药,又是火刑的,把人得罪了个彻底,如今有什么脸面求人留下来。”
众人不敢吭声。
当日行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孙闻溪说话,
如今便也怨不得夏景生将他们抛下。
“要不然,我们把樊烬绑了,交由夏景生处置?”有人提议道。
“凭什么啊,要我说,就该继续对孙闻溪的审判,他的罪名可还在呢。”有人立马反驳。
争论许久,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等夏景生养好了身子,众人齐聚议事厅,长老硬着头皮开口道:“小迟,你的伤好了,我们商议着,樊烬行事虽然鲁莽,其本意也是想让孙闻溪吃教训,你就大人有大量,宽容他这一回。”
夏景生冷声道:“宽容他,不可能!”
“你们……”夏景生的眼神扫过一众长老,“别这么称呼我,我不叫龙迟,我姓夏。”
纠正了名字,夏景生与众人的距离也拉开了,寨中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名望较高者轻声道:“可孙闻溪,的确意图侵犯……”
“不可能!”夏景生的声音彻底冷下来,“闻溪向来只喜欢我,怎么会对盘燕起心思。”
“可这……”长老一脸纠结地抚着胡须。
“将盘燕叫来,我与她当面对质。”夏景生今日的气场,与昔日全然不同了。
他行事再没了顾忌,盘燕的慌张与害怕,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你说,当日孙闻溪意图轻薄你?”
盘燕浑身发颤,她抬眼瞧着夏景生,忽然膝行至夏景生跟前,伸手拉住他的衣裳:“夏先生,是我错了,我不该污蔑孙先生,不该错信了樊烬。”
如此反转,当真让人瞠目结舌。
比起长老们的意外,夏景生一脸了然,他没理会盘燕的哭诉,转头问一直没说话的彭田:“按照寨中规矩,如此诽谤中伤他人,该如何处置。”
彭田看了盘燕一眼:“将舌头割下,以儆效尤。”
随着盘燕招供,樊烬的真面目也展露在人前,许是自知罪责难逃,樊烬早已收拾好一切,准备偷偷逃离。
岂知彭田一早料到他会有此一举,已提前部署,将樊烬抓获。
滥用禁药、教唆挑衅,种种罪责加起来,该处以极刑。
让他被那万蛊噬心而死。
万蛊噬心是寨中特有的刑罚,将成千上百的毒虫凑成一缸,再将人扔到缸里。
任那毒虫噬咬,直到被咬死为止。
整个过程持续很长时间,且无比痛苦。
樊烬的罪责板上钉钉,他可没有孙闻溪这么好的运气,直接被关押在树屋。
为了保持人的精神气儿,送到樊烬跟前的饭菜都是特别新鲜的,可樊烬却一口没动。
“怎么不吃?”孙闻溪来到树屋,看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樊烬。
风水轮流转,当日樊烬在暗房以言语挑衅孙闻溪,现在自己却沦为阶下囚。
樊烬唇色苍白,不欲与孙闻溪对视。
孙闻溪一把擒住他的脖子:“问你话呢!”
樊烬牙关紧闭,却被孙闻溪硬生生地撬开:“给我吃。”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吃进嘴里,樊烬却像受刑一样难受。
“咽下去,真饿死了倒便宜你了。”孙闻溪冷然道,“景生与你素无冤仇,只身一人来到苗寨,你何其歹毒,一次又一次地对他下手!”
樊烬听了这话,冷笑道:“一个逃兵的儿子,一群废物把他当宝一样供着。凭什么,明明我是苗姑的亲传弟子,我那么用心地修炼,却还是比不过他。”
孙闻溪明白了,樊烬嫉妒夏景生,嫉妒他的出身,嫉妒他的血统,嫉妒他的天赋,嫉妒他的一切。
“我要把他踩在脚下,看他对我卑躬屈膝,看他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樊烬眼冒精光,疯狂之色尽显。
孙闻溪怒不可遏,一拳揍到樊烬脸上。
这一拳打得极重,直接将樊烬的脸打得肿起来。
“这一拳,是报你当日偷换书信之仇!”
毫无停歇地,孙闻溪又结结实实地补了一拳:“这一拳,是报下药之仇。”
“这一拳,是报诽谤之仇。”
每打一拳,孙闻溪都将樊烬的罪状说得清清楚楚。
等打完了,外头传来人声:“孙先生,时辰到了。”
紧接着,树屋的门被推开,两个虎背熊腰的青年走进来,将樊烬带走了。
樊烬鼻青脸肿,唇齿流血,却并不妨碍他在看到那万蛊池时的惊恐。
池中爬满了各种各样的毒虫,看得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直到此刻,看着高台之上的夏景生,樊烬总算生出一丝悔意。
他冲彭田哀求道:“师父,救救我,我知道错了。”
彭田冷眼瞧着,摇头道:“你不该求我。”
樊烬又转向夏景生,哀声道:“小迟,我真的错了,你大人有大量……”
听到这个称呼,夏景生眉目一凛,不紧不慢道:“这天儿太冷了,快些动手吧。”
樊烬傻眼了。
夏景生如今是寨中红人,他的话,旁人自是不敢怠慢的。
不过转瞬,樊烬便被投到那万蛊池中,惨叫声骤起,夏景生没兴致再看,刚想离去,却被人拦住去路。
“夏先生,你看,这罚也罚了,你气消了,该准备应对大劫的事宜了。”
夏景生眉目清冷:“我可没答应要帮你们渡劫,樊烬用禁药的事,你们敢说自己毫不知情?”
此言一出,连德高望重的长老也无言以对。
夏景生不再耽搁,起身离去。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嘀咕:“跟他娘一样,都是个白眼狼。”
夏景生脚步一顿,出手动作快如闪电。
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那乱嚼舌根的人已然被蛇咬了,正疼得在地上打滚。
“你们说我可以,说我娘不行。”此刻的夏景生,如同阴曹地府的阴差,冷漠得没有一丝人味儿。
“我娘不欠你们的,我也不欠。”说完,夏景生抬眼看向前方。
不远处,孙闻溪正冲他张开双臂。
他不由地加快脚步,在众人的注视下,投入孙闻溪的怀抱。
第九十九章
离开的事一经定下, 夏景生与孙闻溪马上着手准备。
苗寨中人虽不甘心,却也拦不住夏景生, 双方算是相安无事。
临行前一日, 彭田却忽然派人来请夏景生。
待夏景生来到彭田房中, 只觉得房屋里的摆设有几分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似的。
彭田今日只挽了个素雅的发髻, 身上也穿得十分朴素。
见了夏景生,她恬淡地笑笑:“坐吧。”
小炉上烹着茶, 正咕噜噜地冒着泡。
彭田房里的茶是枸杞茶,味道甜丝丝的, 夏景生尝了一口, 瞬间明白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儿时在家中,彭月也总爱煮枸杞茶,而彭田房间里的摆设, 也很像彭月闺房中的摆设。
“可还喝得习惯?”彭田笑问。
夏景生摸不清彭田的意图, 也没有回忆往昔的心情, 他放下茶杯,正色道:“有话直说罢。”
“当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样的性子。”彭田摇头道, “半分情面也不留。”
夏景生沉默喝着茶,没有接话的意思。
彭田轻叹一声,单刀直入道:“你娘当年, 是怎么死的?”
彭田的问话让夏景生怔住了。
顷刻间,夏景生戒备起来,眼含警惕地看着彭田:“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 无论卷宗文案上记载你娘的官方死因是什么,那都是假的。”彭田话里含着惊人的信息量。
“你怎知是假的?”若是空口无凭,夏景生是不会相信彭田说的话。
只是当日在阴曹地府查阅生死簿时,彭月的死因的确有古怪。
如果只是寻常的车祸,生死簿中不该没有记载。
“这是历代苗姑身上背负的诅咒。”彭田说。
“诅咒?”夏景生只觉得,这小小的苗寨,藏着数不清的谜团。
剪不断,理还乱。
“景生。”彭田忽然开口道,“我们是血亲,如果有得选,我也不想逼迫你做不愿做的事。”
“寨中关于苗姑身负诅咒之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一旦成为众望所归之人,就没有卸下担子的权利,如果苗姑拒绝留在寨中,承担使命,必然会年纪轻轻,死于非命。”
“什么?!”夏景生的手一瞬间攥紧了。
片刻后,他冷静下来,面色冷峻道:“我不信,你们为了说服我留下来,还真是什么样的谎言都编出来了。”
彭田听了这话,却也不生气,她悠然地给夏景生续上茶水:“我说的都是真话,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