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枫垂露
夏景生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我倒不知,闻溪竟如此受欢迎。”
“夏先生与孙少自是天作之合……”赵思恒的嘴角泛起笑容,眼神中带着一丝倾慕之色,继而又低头沉思。
“你有心事?”夏景生指了指赵思恒面前的咖啡,“咖啡凉了。”
“不过是入秋,一时伤怀,让先生见笑了。其实阿衍对我很好,他为人极有耐心,既温柔又细致,可我这心里,总是患得患失的,常为一些小事与他生气。”
赵思恒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夏景生耐心地听着。
的确如赵思恒所说,是些生活中再细微不过的小事。
譬如赵思恒住在许衍家中,若是许衍晚归,赵思恒便止不住要想许多。
又譬如许衍工作忙,常常不能陪伴赵思恒,赵思恒理智上虽然理解,事到临头却总要跟许衍闹上一番,得了许衍的安慰方才心安。
“觉得挺累的,有时候他与朋友吃饭不叫我,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赵思恒眉眼间满是落寞,“或许当初我不该捅破这层窗户纸,主动向他表白。如今没有安全感,即便我知道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我还是不能确定,他爱我……”
赵思恒的这些话,着实让夏景生吃惊。
在夏景生看来,赵思恒与许衍是极相衬的一对,方才看他们相处,也如同蜜里调油,却不料赵思恒心里竟这般不安。
不由地,夏景生想到了孙闻溪那句——“景生,我感觉不到你喜欢我。”
今晨他想破脑袋也不理解的感受,竟在看到赵思恒的状态时,有了一丝了悟。
“夏先生,抱歉,让你听了我的一通牢骚。”赵思恒扶额道,“阿衍的生辰要到了,可否请先生帮我个忙?”
赵思恒从小随父母生活,后来父母出了意外,这才借住到哥嫂家,他并不是江城人士。
“阿衍最爱吃江城传统的点心,可他却嫌那老字号添福记的点心太腻人。这回他生辰,我想给他换换新口味。先生久居江城,可否为我推荐一二。”
夏景生应下,与赵思恒一同来到另一家老字号的点心铺。
店内的货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点心,赵思恒相当熟练地与店员攀谈起来。
“这一款是咸口的,可有甜口的?”“上头有芝麻,不好意思,我爱人不爱吃芝麻。”“这个好……我尝尝看,味道不错,阿衍一定喜欢。”
店员看夏景生站在一旁,上前介绍道:“这位先生,可也要给爱人买些?”
直到这时,夏景生才发现,他对孙闻溪的喜好真的称不上了解,只大略知道孙闻溪爱吃哪些菜肴。
与赵思恒的用心比起来,自己对孙闻溪,的确是忽略良多。
不多时,赵思恒便挑好了点心,看着手中的点心,赵思恒轻声道:“也不知道阿衍会不会喜欢?”
夏景生笑道:“你如此用心,许先生自然会喜欢的。”
赵思恒微微一笑:“他生辰那天,我都会亲自下厨给他做长寿面,希望他来年平安顺遂。”
“亲自下厨?”夏景生微讶。
当下男士多以君子贤人自居,极少男士会亲自下厨。
“叫先生见笑了,阿衍爱吃我做的菜,尤其是酒糟鹅。”赵思恒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夏景生心念微动,与赵思恒分别后,他独自一人返回孙家。
途经一家时下很受欢迎的香铺,瞧见一张硕大的宣传海报,海报上画着一个精致的瓶子,写着“明澄”二字。
往日他也曾经过此地,都是不经意地掠过,可今日却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夏景生走进店铺,见里头聚集了许多年轻男女,皆在兴致勃勃地挑选香品。
售货员朝夏景生笑道:“先生看着脸生,是第一次来?”
夏景生点点头,迟疑道:“有哪一款香……适合我?”
“像先生这样的容貌与气质,只有我们新出的‘明澄'男香才能配得上。”售货员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拿出试纸。
“明澄”的香气并不浓郁,主调是很淡雅的橙花花香,给人以既明快又优雅的感觉。
售货员在一旁介绍道:“这款香极受欢迎,几乎没有人能抗拒它的魅力,因此又被称为‘百斩香’,意思是无论男女,闻到这香的味道,都会不由自主地爱上它。”
赵思恒的话,一直回荡在夏景生耳边——“我身边的同类,都爱用香。只要一个转身的距离,就能勾得人心痒痒。”
售货员仔细观察着夏景生的脸色,还想再说些什么,下一刻,便听见夏景生的声音。
“这香我要了。”
第五十四章
这一日, 孙家的餐桌上,照例以江城菜为主。
掌勺的师傅特意做了一道蒸蟹, 蟹肉鲜甜、蟹膏肥美, 可孙家平日里甚少吃蟹。
看着正与蟹肉较劲的孙闻溪,夏景生抓过一只螃蟹,熟练地剥开蟹腿, 递给他。
“给我?”孙闻溪挑眉道。
“嗯。”夏景生轻声应道。
孙闻溪也不接那蟹腿,就着夏景生的手,张嘴咬了下去。
夏景生眼儿一瞪,蹙眉道:“你……爸还看着呢。”
坐在对面的孙其满一听这话,立马挪开了视线。
“我还想吃。”孙闻溪轻笑道,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夏景生。
夏景生只好又给他剥, 给他剥多少, 他便吃多少,到最后,那桌上的蟹大半进了他的肚子。
晚间时分,夏景生沐浴完毕, 手边是新买的“明澄”男香。
他将那棕色的瓶子打开,一股优雅的香气散发出来。
用, 还是不用?
售货员的话, 如“魔音”般在他耳边回荡:“这款男香若是擦在腰际,保证在办事时让人/欲/仙/欲/死。”
水雾氤氲中,夏景生不由地红了脸。
夏景生看着镜中的自己, 下定决心将香水擦在腕际与耳后。
他裹好了浴袍,推开浴室门。
新房里静悄悄的,孙闻溪在那贵妃榻上侧躺着。
夏景生盯着那背影看了两眼,拿起还未看完的书,心不在焉地翻了两页,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孙闻溪正轻声哼吟着。
夏景生站起身来,走过去推了推榻上的人:“你怎么了?”
孙闻溪转过脸来,脸色苍白中透着虚汗。
夏景生吓了一跳,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掌心触到了一片冰凉。
心念微动,夏景生面色严肃道:“蟹肉乃寒凉之物,你怕是吃多了,伤了肠胃。”
这一晚,孙闻溪腹痛腹泻,一直没断过,最后连孙其满都惊动了。
夏景生垂首道:“爸,都是我的错。”
孙其满摆手道:“景生,此事与你无关,是闻溪一直缠着你要吃螃蟹。”
“他打小就这样,喜欢的东西,非得吃到嘴里、握在手里才肯罢休,任谁劝都不听,这回让他长个教训也好。”孙其满拍拍夏景生的肩,“只是辛苦你照顾他了,我叫人给他熬点姜汤。”
“放心吧,爸。”夏景生将孙其满送出门,默默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折腾了半宿,孙闻溪好不容易才睡下,睡梦中仍旧眉头紧锁。
夏景生靠坐在床边,盯着人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揉了揉那紧皱的眉头。
冷不丁地,被孙闻溪一把抓住了手。
“景生,你做什么?”孙闻溪眼中透着笑意。
“原来你没睡着。”夏景生想抽回手,却被孙闻溪紧紧地握住,“可长教训了?叫你今后还敢贪嘴!”
孙闻溪眉眼中流露出一丝委屈:“在爸面前,你说都是你的错,这回倒责怪起我来了。”
夏景生本就心存愧疚,被孙闻溪这么一说,面上便浮起一丝愧色。
孙闻溪见状,赶紧补救道:“我逗你呢,你还真信了?”
“你帮我剥蟹,我太过兴奋,就贪了嘴,你原谅我这回可好?”孙闻溪软声道。
他态度一软,夏景生招架不住了,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孙闻溪满意了,往床铺里挪了挪:“瞧你满脸倦意,赶紧上来躺一会儿。”
夏景生是真的累了,就在外侧躺了下来。
他阖上眼睛,想歇会儿,却感觉有道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
原本的倦意都被那视线赶跑了。
他睁开双眼,正对上一旁的孙闻溪,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看着我做什么?”夏景生不由地心跳加速。
“方才你不也一直这样看着我?”孙闻溪笑道。
夏景生双颊通红,一把掀开被子:“我去看看姜汤熬好了没。”
说着,他飞速下了床。
床上,孙闻溪看着他那着急忙慌的模样,不由地笑出声来:“你穿错鞋了。”
夏景生低头一瞧,发现慌乱中,错穿了孙闻溪的鞋履,他赶忙换过来,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新房外。
靠在新房的门上,夏景生闭上了眼睛,他双颊发红,心跳加速,浑身发软。
他的思绪变成了一团浆糊,深呼吸了好几回,才勉强平复了情绪,往厨房走去。
厨房之内,厨工正熬煮着姜汤。
夏景生接过厨工手中的蒲扇,吩咐道:“你们下去吧,我在这儿看着。”
厨工们依言下去了,夏景生撸起袖子,仔细看着火候。
这时,那掌勺的蔡师傅走到夏景生面前,哭丧着脸道:“少爷食用螃蟹后腹泻,都是我的错。我想让大伙儿尝尝鲜,不曾想却害了少爷。”
夏景生摇头道:“此事错不在你,食物没问题,螃蟹很肥美,只是螃蟹寒凉,不宜多食,今后要控制分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