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城太瘦生
“怀虚才来仙界时,原本是要拜我为师的,只可惜我不收徒。”南华老君继续道,“他后来还想拜在你师祖广乐老祖门下,大约是广乐太懒,也没有收。他就再没有拜到其他人门下,独自修行。”
林信点点头。
“但他确实是个好孩子,修行又刻苦又认真。”
是了,怀虚修行近百年,便能够羽化登仙,足见其修行刻苦,天分甚高。
就算在由仙成神的劫数中,勘不破情劫,也没有怨天尤人,仍旧修行不殆。
先前林信没能与他交上朋友,也是因为他总是闭关修行。
再说了一会儿话,南华老君便离开了。
正巧走过一条星道,林信指了指前面的桑树,对顾渊道:“过去坐坐?”
两人在桑树下青石上坐下,林信再吃了两个青梅,便将坛子还给顾渊。
顾渊接过坛子,低头看看,林信已经吃了一多半了。
他问道:“还是不高兴?”
林信撑着头:“也不是不高兴。只是想想,好像昨日才遇见蛮娘,昨日那三只猫还那么小小的,今日便要分开了,心里有些闷闷的。”
顾渊往他那边挪了挪,与他挨得更近。
林信想了想,又道:“但是想想,去年的道法大会上,小奴抱着怀虚灵君喊‘爹爹’,模样可怜兮兮的。我又想,要是怀虚与他们能早些遇见,那就好了。”
顾渊抬手摸摸他的鬓角,没有说话。
静默着,坐了一会儿。
林信站起身来:“回去了,明日还要早起。”
顾渊随着他的动作起身,帮他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我送你回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林信忽然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哑巴小美人鱼,说一句安慰人的话来听听。”
顾渊沉吟道:“林信,倘若你先成亲的话,你大概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林信转头看他,一脸复杂:“罢了,等你安慰我,还不如等我自己缓过来吧。”
到了家门前,林信对他说:“天太晚了,他们都睡了,我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好,你快进去吧。”
“明日我这儿肯定都是朋友,你又一向不爱热闹,记得早点过来,来了就直接来找我。”
顾渊仍旧应了:“好。”
林信把身上的外衫解下来,给他披上:“你也快回去吧,你都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了。”
那外衫原本是顾渊脱下来给他的,林信只穿了一身单衣,就爬窗子出来了。
他向顾渊道了一声“明日见”,抱着手,缩着脖子,就要回去。
身后顾渊唤了一声:“林信。”
林信回头,冷得原地乱蹦:“做什么?”
“若是有事,本君随叫随到。”
林信微怔:“什么?”
顾渊认真道:“我在安慰你。”
哑巴小美人鱼一开口,杀伤力极强。
林信低下头,抹了抹眼睛,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转身便回去了。
他回了房,爬回榻上,抱起小奴,将云被拉过头顶。
*
蒙头大睡,一觉到了破晓时分。
小孟君把林信推醒:“起来了,起来了,蛮娘那边已经在梳头了。”
林信从榻上坐起来,抱着被子,看着江月郎与小孟君束发穿衣,发了一会儿的呆,才打起精神来,下榻换衣裳。
洗漱之后,天色尚早。
他抱着三只小猫,靠在檐下的柱子边等了一会儿。小孟君与江月郎陪着他,偶尔说一两句玩笑话。
然后顾渊就来了,昨日夜里,林信让他早点来,他就做了最早来的那个。他把贺礼交给林信,然后与林信站在一块儿。贺礼还是林信挑的。
林信的朋友满六界都是,天光大亮的时候,便有友人携礼来贺。
等会儿要背蛮娘上花轿,所以是江月郎他们招呼客人。
林信仍旧抱着猫,站在檐下。偶有友人来找他说话,他也笑着应了。
至吉时,江月郎推了一把一直站在檐下的林信:“怀虚到了。”
林信也不知道,怀虚什么时候就过来了,恐误了时辰,连忙将三只小猫往顾渊怀里一塞,走进房间去。
江月郎便笑话他:“还是毛手毛脚的。”
蛮娘坐在梳妆镜前的灯笼凳上,瑶池仙子与嫦娥陪着,早已装扮好了,盖头也盖上了。
蛮娘的嫁衣是自己绣的,倒也不是寻常的鸳鸯或凤凰纹样,袖口裙摆绣的是连理枝,裙身绣的是比翼鸟。
林信走到她面前蹲下,唤了一声:“阿姐。”
两位陪伴的仙女儿一左一右,扶着蛮娘。
林信稳稳地背起她,往门外走。
一路无话,原本也不能说话。
骏马白鸾,怀虚就在门外等着,衣着华贵,身后跟随着很长的队伍。
临上花轿时,隔着红盖头,蛮娘靠近他耳边,对林信说了一句:“小孩子似的,阿姐永远是你阿姐。”
林信脚步一顿,便将人送上了花轿。
他将花轿的帘子放好。
小孟君帮他把马匹牵来,林信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翻身上马,坐稳之后,又从顾渊手中接过那三只小猫。
花费了几个月时间的嫁妆,并入怀虚迎亲的队伍里。
林信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揽着三只小猫,就跟在花轿旁边。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勉强能算得上是十里红妆。
他永远都觉得很勉强。
原本仙君成亲,只要去月老处合籍便好。这样隆重的仪式,是因为蛮娘身份特殊。
及至碧灵山怀虚的洞府,便由怀虚背着蛮娘下了花轿。
而月老早已在堂中等候。
两分玉简,合籍行礼。
礼成。
*
林信知道怀虚不爱热闹,也就没有强要他大宴宾客。
晚些时候,林信要走,怀虚便出来送他。
“蛮娘若是知道仙君走时,我没有来送,只怕今晚不让我进房去。”
林信拢着手,笑着道:“不告诉她不就好了?”
怀虚笑了笑,没有回答,却问:“不知仙君的拜师礼,定了日子没有?我与蛮娘,好为仙君准备贺礼。”
“师祖卜了十来卦,不过还没有定下。大约是在初冬,等日子定了,我再告诉灵君一声。”林信停下脚步,“灵君回去吧。”
“好。”
怀虚今日面色甚好,不似平日,一副苦于修行的模样。
林信见他三句话不离蛮娘,确实是把蛮娘放在心上了,也便放下心来,揽住顾渊的脖子:“走吧,回去喝酒。你要是不喜欢热闹的话,那就一起去我房里喝一点儿。”
怀虚没有宴客,林信的朋友们便都聚在林信家里,等着他回去。
林信回去时,朋友们都聚在后院里,饮酒唱歌。
见他来了,笑着招呼他过来。
“信信来喝酒呀,不要客气,把这里当成像自己家一样。”
林信佯怒道:“分明还没喝多少,怎么就醉成这样了?”
江月郎过来拉他:“走吧,大喜之日,一起过来喝两盅。”
林信回头看看顾渊,顾渊低声对他道:“你去玩儿吧,我去你房里坐坐。”
“好。”林信拍拍他的手背,“那我等会儿就过去找你。”
朋友们围坐一圈,折花枝,行酒令。
有仙友忽然就开始发愁:“要是日后信信成亲,哪儿还有人,上天入地为他筹备聘礼呀?”
坐在他身边的朋友举起手,使劲打了一下他的脑袋:“咱们这儿不都是人啊?一人拿出十件八件来,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林信捧着酒杯,高高兴兴地看着他们说话:“有心了,孝心十足,知道孝敬爸爸了。”
这句话惹了“众怒”,众人都道:“不用客气,咱们做爸爸的,给儿子筹办婚礼,是应当的。”
唯有小孟君悠悠道:“林信信,是娶是嫁,还不一定呢。”
众人大笑,然后开始争夺背林信上花轿的名额。实在是决定不了,便决定一人背一段,于是又开始争夺先后顺序。
林信被他们闹得哭笑不得,在他们试图用宝物贿赂、用交情套近乎的时候,拿了两个酒坛,悄悄地溜回房中。
房里,顾渊坐在案前,怀里抱着他的咸鱼布偶。
林信靠在门框上,举起酒坛晃了晃:“他们非说我也要成亲,还因为这种事情争起来了,我过来躲一躲。”
顾渊点头:“嗯。”
林信走进房中,关上门,在他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