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城太瘦生
“好。”
“吃了一起下棋,守了岁就睡。”
“嗯。”
寝殿边上有一个小厨房,林信有时想烤兔子,就在那里开火。
吃饱之后,林信靠在榻上看了一会儿小话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从榻上坐起来。
他去小厨房捣鼓吃的,顾渊帮他打下手。
期间小魔君沉黯过来问,要不要一起吃饭,被他们谢绝了。沉黯送了几个烟火爆竹给林信,就离开了。
一边走,一边大喊:“我赌中了!尊上要和仙君一起吃饭!”
林信一脸复杂:“他在做什么?”
“打赌。”顾渊将油纸包着的烟火爆竹拿进来,免得被雪花淋湿,“他们打了好几个赌,还赌我什么时候和你正式完婚。”
林信无话可说,密林的魔君还挺无聊的。
一直忙活到傍晚时分,殿中点起炉子,上边架着一个铜锅。
中间隔着融融的火炉与沸腾的铜锅,他二人相对坐着,林信捏起玉杯,往他面前递了递。
顾渊会意,两只玉杯轻碰脆响。
林信只抿了一口,便不再碰酒杯,专心地往锅里下菜。
他垂着眸,认真的模样被热气掩得朦胧。
窗子开着,风从外边吹来,又将热气吹散。
他的面容又渐渐清晰起来。
林信用长筷拨弄着铜锅里浮沉的菜叶,随口道:“还记得去年除夕,我们是在枕水村守的岁。”
“是。”顾渊点头。
林信笑着轻叹一声:“这一年里事情不少,不过总算是平安过去了。”
顾渊夹起锅中菜叶,放到他碗里。
炉子燃着,锅永远也不会凉。
林信话多,一顿年夜饭,吃了快有一个时辰。
原本说好的,饭后下棋,但是林信兴致上来了,一挥手,说:“这种高雅的项目,不太适合过年的气氛。我是俗人,要玩俗的。”
于是他拿了一段长香,抱着沉黯下午送他的烟火,跑到殿前的空地放烟火玩儿去了。
殿前积雪没过脚踝,林信穿得厚,点了烟火,转身就跑。穿着顾渊的黑衣裳,在雪地里,好像一只小灰鹅。
顾渊站在不远处看他玩儿,火光映照着,林信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不多时,林信跑得累了,便喘着气解下披风,丢给顾渊,要他抱着。
顾渊便抱着披风,站着看他玩。
亏得沉黯送他的不多,放一会儿就没了。
林信站在他面前,又被他用披风裹起来。
低头时却看见,不知何时,林信的衣摆湿了一片。
林信不好意思地往上扯了扯衣摆:“我没注意。”
于是在床上守岁,也一样是守岁。
洗漱之后,懒得再穿衣裳,林信穿着单衣,用被子把自己裹好。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圆圆,来呀。”
顾渊劝他不要这么嚣张——顾渊没有说话,这是林信意会到的。
顾渊才过来的时候,林信又道:“帮我拿一下话本。”
他转头去看榻前的矮案,翻了翻,找出林信正在看的那一本,递给他之后,掀开锦被,在他身边躺下。
林信把被子掖好:“有点漏风。”
他靠在枕上,捧着话本子看。顾渊偏过头,伸手别开他散在耳边的长发。
林信忍不住偷笑,往他那里靠了靠:“你想看吗?”
他不想看,他想看你。
外边风雪正盛,翻过几十页书,林信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顾渊道:“时辰到了,可以睡了。”
林信合上书册,递给他,要他放回去。
却在顾渊伸手要接的时候,握住他的手。
“新年好哇,魔尊大人。”
“新年好,林信。”
*
新年的正月初一,林信起了个早。
他换上师祖前几日送的新衣裳,挂上玉佩与师父送的佩剑,要回一趟上界,向师祖和师父拜年。
仍旧是凡人之躯,一个人去不了。
三师兄胡离起得更早,从妖界过来接他,然后一起过去。
对于胡容的事情,胡离是这样对林信说的——
“胡闹那小子都谈了十来个,个个儿都黄了,他还被隔壁林子的小蝴蝶扇过巴掌,要是全都要计较,只怕要烦死。都活了千儿八百年了,浮浮沉沉,起起落落,再寻常不过,这有什么好在乎的?”
林信满以为,三师兄真通透。
胡离紧接着又说:“大不了以后你俩打架,我站中间,公正裁判,绝不偏私。”
林信收回自己方才说过的话。
去仙界的路上,胡离伸了个懒腰,随后没骨头似的靠在林信身上。
“可累死我了,每天批折子,昨晚我还在忙公务。”
林信揽住他的肩,拍拍表示嘉奖:“继续努力,为了六界和平。”
胡离忽然想起:“等会儿在师父那儿,我要是还说‘死’,你记得提醒我。”
玉枢仙尊不让他们在年节说不吉利的话。
司悬与栖梧在仙门外等他们,远远地看见他们过来。
司悬抱着手,笑着对栖梧道:“你看那只狐狸,非靠在小师弟身上,把他都压矮一个头了。”
栖梧亦是笑了笑:“小师弟原本就不高。”
这句话正好被林信听见。
“师兄,我过了年才十六岁,我还能长高。”
四个人先去神界天均峰走了一遭,广乐老祖赏赐奇珍异宝不等,还额外赏了林信一个脑瓜崩儿。
从师祖那里出来,又去了仙界的太极宫。
玉枢仙尊也赏赐了灵石法器不等,只是都装在匣子里,看不见。
另外给每个人都提点两句,便让他们散了。
从太极宫出来,时候还早。
胡离看向司悬,调笑道:“方才师父为什么送了你那那句话?‘长守清净’,你做了什么不清净的事情,被师父知道了?”
“我不知道。”
司悬合上玉枢仙尊送他的木匣子,往年是珍宝法器,今年只有一本仙尊手抄的道经。
他补了一句:“或许是我前几日在师父殿里伺候,把他那只呱呱乱叫的白鹤放走,师父不高兴了。明明那只白鹤也不怎么清净。”
胡离并不在意,转头又挂在栖梧身上,眼巴巴地望着他:“师兄,干爹干娘给了你多少压岁钱?”
栖梧从腰上解下钱袋。
“还挺沉的。”胡离掂了掂,“走吧,去漱玉楼坐一坐,我定了位置,就是还没交定钱。”
他们师兄弟四人,常在妖界的漱玉楼喝酒听曲。
漱玉楼常年有蜜水浇灌的葡萄和仙果,胡离和林信都很喜欢。
只是今年再去,林信在大堂里就被拦下来了。
“未成年仙君不能进。”
林信试图靠脸进去:“朋友,你应当认得我的。”
“认得,林仙君。”确实是林信的朋友,“不过林仙君暂时还没成年……”
“我问你,我去年成年了么?你让我进了么?”
“成了,进了。”
“那我今年能未成年么?”
“这……”
好像是有点道理。
那人让开半边路,悄悄对他道:“快进去。”
“多谢。”林信哒哒地爬上楼梯,一溜烟跑没影了。
妖界也在下雪,外边都湿漉漉的,他们不愿意出去玩儿,就躲在包间里吃葡萄、看影息石。
栖梧曾经在这里,替一个花魁娘子解围。他们每回来,那位花魁娘子都会抱着琴过来,说要弹琴斟酒。
栖梧的三个师兄弟都看得出来,花魁娘子对他芳心暗许。
无奈栖梧不为所动,还时常拿他们三个做借口,总说三个师兄弟催他过去了,恕不奉陪。
今日再来,花魁娘子自然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