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城太瘦生
“不要笑,不要在这里,不要说出去。”
所谓三个“不要”。
原本是“公鱼”的春意盎然的日子,结果却是他被勾得长了花。
石头长草,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事了,现在不仅长草,还要开花,要是以后还结了果……
林信羞愤欲死,躲在他的袍子里。最后一点清明的神智,正在考虑要不要把顾渊灭口。
顾渊抿着唇角,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
林信鸵鸟似的缩在袍子里,抬手捶了他一下,闷闷道:“别笑了……”
他顿了顿,还加了一句:“求你。”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林信身上的香气愈发浓郁,像是他自己衣裳上的桃花香,又像是本心石头上花苞的香气。
他自己也闻见了,不知不觉,将顾渊身上的袍子全都扯下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顾渊也不再逗他,隔着衣裳,摸摸他的脑袋。
“送你回家?还是去天池?”
有一个魔鬼在林信耳边蛊惑他,于是他道:“去……去天池。”
顾渊满意地笑了:“好。”
此时天光大亮,出来游历、值班的仙君妖君,各自架着云、乘着坐骑,从云上飞过。
林信偷偷瞄了一眼,此处有一多半儿是他的朋友。
他那群朋友爱凑热闹,有什么事情,肯定会围过来。
他不想因为石头开花的事情,被朋友们笑话一千年。
林信用外袍遮住自己的脸,还是有些站不稳,晃了晃,然后扯住顾渊的衣袖,低声道:“就、就这样走,麻烦……麻烦你了。”
顾渊领着他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有人认出他来,林信略松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他便听见有个人问:“顾仙君,和信信一起啊?”
顾渊顿了顿,没有应答,下意识看了看林信。
林信一噎,差点背过气去。
他这群朋友,对他的感情,竟然如此深厚。
他连脸都遮起来了,还是能认出他。
那人继续道:“顾仙君和信信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呢?”
顾渊还是没有说话,再看了看林信,想要向他求助。
“哦。”那友人恍然大悟,“瞎子和哑巴的游戏吧?”
林信磨牙,没错,你说对了,顾渊是哑巴小美人鱼,他林信是盲眼皇帝。
友人上前,拍拍顾渊的肩:“他又折腾你了吧?唉,你别老由着他,他老折腾你,你也……”
林信猛地掀开外袍,露出憋得通红的脸,大声道:“你看错了,我不是林信!”
他说完这话,一裹袍子,低着头就往前走。
友人一头雾水:“难道是我看错了?那不是信信吗?”
顾渊怕他身上气味不稳,引得旁人注意,连忙追上去,唤道:“林信。”
友人还是满脸疑惑:“那明明就是信信啊。”
林信走得不快,一路上,身边经过的仙君魔君,原本不知道他是谁,再一抬眼,看见跟在他身后的顾仙君,便知道了。
“顾仙君,和信信吵架了?”
“信信,和顾仙君闹脾气了?”
“顾仙君,你在和信信竞走啊?”
……
林信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朋友,恨恨问道:“我都包成这样了,你们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噢。”那友人振振有词道,“信信你的朋友多得很,但是顾仙君只有一个朋友啊。和你在一起的,我不知道是谁,但是和顾仙君在一起的,一定就是你了。”
林信忽然有些头疼。
这时顾渊正好站在他身后,林信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分头……”
不分。
顾渊一手搂住他的腰,把他往怀里一带,抱起来就走了。
这条“公鱼”的“鱼鳍”还挺有力气的。
林信无力地挂着,晃了晃,虚弱地对友人道:“林信死了。”
他用衣袍把自己的脸盖起来。
死了。
社会性死亡。
他本心突变,状况不大稳定,方才又闹了一遭,这时候没什么力气,就被顾渊抱走了。
而顾渊现在也不好受。
昨晚被他从天池里一声“圆圆”喊出来,原本以为自己忍得住,左不过是损耗一些修为。才看见林信之后,他的本心便略有不稳。
后来林信像从前一般,勾勾他的脖子,搂搂他的腰,还递青豆给他吃,简直就是在天池水边蹦来跳去打水仗。靠得太近,他才知道,他高估了自己对林信的耐性。
他看见的是林信,听见的是林信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摸见的,隔着衣裳,还是林信微热的肌骨。
顾渊把他往怀里按了按。
路上还是陆续有人向他们打招呼,林信没力气再回应,是顾渊朝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仙友们纷纷会意,带着隐秘的笑容离开。
很快便到了西山天池,顾渊帮他解下外衫,小心翼翼地将他放进水里,架着他的手,让他靠着池壁站好。
顾渊也入了水。没有把龙尾巴变出来,怕林信不喜欢。
他捧起林信的脸,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
天池水微凉,但是林信面上发烫,他大概快被自己的香气迷晕了。
顾渊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放松,回神,调息。”
林信紧紧地闭着嘴,没有要喘气的意思。
他不肯张嘴,顾渊想了想,然后——
一把把他的脑袋按进水里。
香气猛地散去,林信呛了两口水,挣开他的手,从水里爬起来。
“你干嘛?”
顾渊无辜道:“让你张嘴。”
林信抹了把脸上的水:“行吧,谢谢你。”
——以上是林信的个人感觉。
其实当时的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顾渊捧起他的脸,用额头碰碰他的额头。
先入了意识界。
石头趴在云上一动不动,只有顶上两片绿叶、一个花苞还晃一晃。
金色的小龙把石头摆正,然后绕了石头两圈,把他盘在正中。
天池里,顾渊一手扣住他的手,一手按着他的脑袋,把他扯进池子里。
到底不敢造次,顾渊只是碰碰他的唇,把他紧咬着的牙关撬开,就松开了按在他后脑上的手。
然后林信就被池水给呛醒了。
顾渊那个吻,似有还无。
被吻的对象林信,都只以为,自己只是被他按进池子里呛水。
石头上的花苞闭得紧紧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花。
林信缓过神来,抱着一块石头,趴在池边,翘着双脚,拍起水花,感觉身上凉快不少。
他转头看向顾渊,再嘱咐了一句:“不许对别人说。”
“嗯。”
这种事情,顾渊当然不会对别人说。
林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踢水花的动作都渐渐停了。
过了许久,他问:“我上回调戏你时,你也是……今日这样的?”
顾渊顿了顿,别开目光,点点头:“嗯。”
原来那时是撞上他的特殊时期了。
林信觉着,自己这算是趁人之危、趁醉装疯、趁火打劫。
“对不起啊,我那时候确实是喝醉了酒,有点犯浑……”林信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他又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
“方才在外边,你有没有在我耳边说话?”
“哪一句?”
“就是那个……我……你一开始抱上来的时候,说的那个……”
“没有。”顾渊用眼角余光看他,再说了一遍,“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