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沫
他疯狂地扑上去,抱住女孩想要止住她脖子上不断涌出的鲜血,然而却毫无作用。女孩已经停止了呼吸,一双曾经明亮如星辰的眼睛永远地停留在恐惧和惊骇当中。
他抱住她痛哭,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满心只剩下悲痛和绝望。他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十几名身穿黑蓝色制服的人冲过来围住他们,双手持枪指向他,大喊道:“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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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蜷在楼道底层阴暗的楼梯下面,满脸都是青紫伤痕,头顶传来的每一阵脚步声都让他害怕得浑身颤抖。
直到一个女孩轻盈地走过来。
她只比陶德大一两岁,也还是个孩子,长相普通,身材瘦小,枯黄的头发扎成两个细细的麻花辫,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在陶德的记忆中,她浑身就像是会发光一样,将他灰暗的记忆照的光耀明亮。
女孩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下来,满脸担心地看着陶德,轻声问:“他们又打你啦?真过分。克佬人也是人,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陶德伸手擦擦脸上的血,垂着头低声道:“没事的,我不疼。”
“骗人!怎么会不疼。”女孩心疼地道:“你还没吃饭吧?我从家里给你拿了一块面包,你快吃吧。”
陶德不想拿,因为他知道女孩偷面包的事情如果被她家里的人发现了,一定会挨骂。但难以忍受的饥饿却让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最终他接过面包,大口大口地吞下了肚子。
女孩知道他害怕被人发现,因此也不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小手帕,轻轻地帮他擦脸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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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小一些的他盘腿坐在地上,瘦小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缝缝补补过几十次的旧衣服,但他好像感觉不到寒冷一样,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在拿着一根树枝,在草地上验算着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公式,全然没有发现几个衣着不凡的人就站在他身边凝视了许久。
其中为首的一个穿着黑色防护服的年轻人用生了铁锈一般沙哑的嗓音说:“这孩子很不错,你去安排一下,不要让他的天赋浪费了。”
“是。”他身边一个瘦高的男人应了一声,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陶德,目光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般阴狠。
第169章 169
陶德像是被电打了一样猛地摔到地上, 他双手抓着胸口,像干渴的鱼一样张大嘴急促地呼吸着,却好像怎么也喘不上气来一样, 双目圆瞪,脸憋得青紫, 脖子上青筋毕现。
容远伸手拍了他一下,他便发出宛如风箱抽气一样长长的吸气声, 然后伏在地上咳嗽了好一阵,咳的满脸都是眼泪鼻涕, 才好不容易缓过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
男人伏跪在地上,身体弓的宛如一只虾子。他突然抬起头抓住容远的衣摆站起来, 嘴唇颤抖着,声音凄厉地逼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篡改了我的记忆对不对?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杀人不过头点地,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根本不记得小时候跟硫卡大人还有马普见过面, 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就是在骗我!!!”
他声嘶力竭的怒吼着,但容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不见阴谋诡计,没有欺瞒利用。它倒映着城市迷离梦幻的灯光,却显得愈发清澈干净,如同廖远的天空一样澄澈而包容。
无需一句话,陶德的最后一丝妄想也被击溃了。他踉跄后退, 甚至连身体的平衡都无法保持,一屁股做到地上,愣了半晌, 忽然捂住脸,放声痛哭起来。哭声凄厉嘶哑,犹如夜枭在泣血嚎叫。
然而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痛苦而停顿一分一秒,极致的悲痛和眼泪,也无法挽回已经失去的人和时光。
容远没有看陶德狼狈的样子。他眺望着远处,心中无悲无喜。
忽然,在他身侧的白球中传出细小的动静。原来是那女孩被陶德的哭声惊醒了,她还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正揉着眼睛,茫然地喊着妈妈。
容远附身将她抱了出来,他让女孩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没有让她看到陶德的样子,然后把她送回了楼层坠落处。
在那里,第三层的救援人员已经到了,正在进行清理和登记之类的工作,在坠落物覆盖范围内的人也已经紧急撤离,此时那白云的颜色已经变得越来越浅淡,好像很快就要消失一样。一些人正在抓紧时间采集样本,用各种仪器进行测试,还有一些人只是单纯地在远处围观。
女孩的家人也已经被救援到第二层安全的地方,她的父母正拉着救援人员的手哭诉哀求,想必是在乞求他们帮忙找到自己的女儿。
容远将女孩放在地上,指着那边说:“去吧,你妈妈在那里。”
女孩往前走了两步,又迟疑地转回身来,小声说:“大哥哥,那个蓝色的叔叔没事吧?”
“蓝色的叔叔?”容远一愣。
“嗯,那个叔叔哭得好伤心啊。”小女孩点点头,说:“你帮我告诉他,之前的事情我不怪他啦。虽然刚开始是很可怕,但后来我知道他有很努力地在保护我啊!我觉得他很好,心里也是很感谢他的。”
“哦。”容远顿了顿,笑道:“你刚才就知道是他了?那你为什么没有说呢?”
“因为他在哭嘛,还哭得好大声啊!”女孩挠了挠脸,叹了口气,很成熟地样子说:“你们大人都是很要面子啊!肯定不想让像我这样的小孩子看到他哭的样子,所以我就不说啦!”
“哦,这样啊。”容远笑了一下,说:“好吧,我会跟他转告你的感谢和安慰的。同时也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原谅他之前对你和你家人的冒犯。”
“没……也没什么啦!”
女孩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嘴唇,摆摆小手,转身快步朝家人跑去。一双细细的麻花辫像跳跃的小鹿一样,一蹦一蹦地打在她的肩膀上。
她直直地冲进母亲怀里,被母亲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又打了两下屁股,然后抱着她开始大哭。女孩无奈地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扭头朝身后望去,却已经看不见那个送她回来的大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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硫卡司岙的第二层不像第三层那样,为了容纳尽可能多的人口而修建了很多“顶天立地”的墓碑一样的大楼,这里的建筑楼高最多只有船层高度的一半,有些甚至是低矮到只有两三层的楼阁,空间更加宽敞,装饰得也十分用心。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多,基本都是呼朋携伴,像容远这样独行的人很少。他们中有些是衣着朴素、色调黯淡但满身彪悍气的冒险者,有些是穿着光彩夺目、容貌姣好的年轻男女,后者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肤色多半都白得好像透明一样,原本就算普通的相貌在这种肤质的衬托下也显得出众起来,更不用说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千里万里挑一的美人。
过去容远的队员还在的时候,有几个人也是这种地方的常客。每次工作结束的时候就一头扎进去,到快要集合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人生苦短,便要及时行乐。既然他们已经接受了星空和自由的召唤,那么成家立业就不可能了,只能找漂亮的小姐姐安慰一下孤寂的灵魂了。
容远自然知道他们都是在胡扯,只是为自己的好色找一个理由罢了。只不过这种事禁止是无法禁止的,只能顺其自然而已。
而从事这种职业的人也并非都是迫不得已,或许他们只是为自己选择了一种更轻松的生活方式罢了。
星际时代,各种价值观互相碰撞融合,传统社会中“贞洁”、“女德”之类的观念在这里没有什么市场。固然有人为了自己的爱人而守身如玉,也有人放纵天性自由享乐,种种选择虽然不同,但相同的是都是出自本心,而不是被他人或者社会价值观胁迫所致。
容远早就过了当初那个非黑即白的年龄,对世界的种种情态也多了许多的包容。当然,在硫卡司岙这种地方,要说所有人都是甘愿被圈禁在不见天日的第二层做这种事也是自欺欺人了。但这需要的不是解救一个人两个人,而是整个硫卡司岙都需要改变。
在外面转了一圈,等到容远回到之前的楼顶上的时候,见陶德还在那里。他此时已经平静下来,靠着墙坐在那里发呆,脸大概胡乱用袖子擦了几下,还是很狼狈,神色看上去灰暗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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