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沫
再次收到飞炎队的消息,是五年以后。
伊斯力已经穿上了帝国的军装,拥有了中尉的军衔,在一艘战列舰上服役。他刚刚在模拟仓结束了机甲训练,走出来的时候浑身都被汗湿透了,但看着独占鳌头的成绩,伊斯力微微一笑,暗中感觉十分骄傲。
好几个人走过来,捶着肩膀,嚷嚷着要伊斯力下次休息的时候请客。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去食堂吃饭,伊斯力端着餐盘正走向自己的座位的时候,听到显示屏中的美女主持人播报了一则新闻:
“星网时间,今日上午十点二十三分,老鹰星云内发生超新星爆发。截止目前为止,爆炸的冲击波已经摧毁了大约两千颗恒星,其中大部分集中在创生之柱附近。预计此次爆炸的冲击将涵盖三百光年左右的星域,范围内的宜居星已经开始组织人员紧急撤离……据悉,银河系上一次的超新星爆发是在四十四年前,星际灾难研究所预测的下一次爆发时间是在三年以后。研究所发言人尤天博士表示,此次超新星爆发时间提前的原因尚不清楚……”
薄薄的显示屏上,不断地闪过各种画面:鹰状的星云内,一瞬间爆发的强烈白光,快镜头下无数被摧毁的恒星,动荡不休的云雾被撕裂,巨大的云柱支离破碎,太空港内,无数人携家带口、仓皇失措地奔向飞船,一艘艘巨大的飞船驶向太空。
“哐当”一声,餐盘落地,伊斯力呆呆地望着那不断变化的画面,一瞬间浑身发冷,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脑海中只有一闪而过的画面那只熟悉的红色飞鸟。
当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独自存活,就是一种耻辱,一种罪过。
他恨不得一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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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伊斯力听说容远回到了兰蒂亚,却一直没有勇气去见他。于是他就屡次申请去帝国最危险的星域,跟星盗作战,跟敌国作战,镇压叛乱,到帝国边缘开采矿石,探索未知的地带,一次次地拖延着,等他惊觉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整整九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这一次,也是因为赛琳达再也受不了伊斯力的逃避和他越来越深的愧疚,于是这位公主殿下隐瞒了容远就在这里的消息,直接把伊斯力派了过来,等他到达狱星的时候才告诉他详情。
星网的直播画面中,屏蔽了有关容远的所有信息,包括长相、声音和其他人交谈中涉及的内容。站在容远的门外,伊斯力就忍不住想:他变成了什么模样?他会说什么?他会怎么看他?
想着想着,他就越来越胆怯,就在他忍不住退了一步,将要落荒而逃的时候……
门开了。
第44章
一切都恍如昨日。
容远靠在窗前, 手执一本书却并没有看,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不知看到了什么, 神色柔和如春风拂面,那一丝隐隐的寂寥却让人心碎。
看上去, 他好像并没有变,依然是当初那俊美无俦的模样, 乍然看去好像才二十出头。但仔细一看, 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窗外的光将屋内照得十分明亮,容远就站在光线的边缘, 他的皮肤都好像被映得发出莹莹的光。光柱中, 可以看到细小的灰尘浮浮沉沉,那样宁静,甚至给人一种温馨的错觉。
伊斯力站在门外, 走廊里有些昏暗,连带着空气也好像有些阴冷。光与暗的界线那样明显,就好像他们身处在两个世界。
他怔怔地站在门口,一时间, 竟不敢踏进去, 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好像只要呼出的气大一点,就会把眼前的一切都像雾气一样吹散了。
容远勾了勾唇角,露出个笑的模样,轻声叹道:“这么多年不见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欺负他?”
听到前一句伊斯力的眼泪都快下来了,然后又听到下一句话,抬眼看到窗外白乐扶着腰一瘸一拐艰难地挪到大门边,一个士兵忙拿着治疗仪跑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不由气道:“我早就说他不安好心,你还总爱把他留在身边。”
容远道:“以他的本事,也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再说了,不是还有你看着他嘛!”
房间内突然就安静了一瞬。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白乐根本就不是一块当卧底的料,刚开始的时候还隐藏得好些,时间一长就破绽百出,几乎把“我正在打坏主意”这几个字挂在脸上。伊斯力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一直想把白乐抓起来抓起来审问清楚,至少也要把他赶出去。但容远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同意。伊斯力怀疑容远早就知道白乐的来意,却一直没有告诉他们,只是看他们每日争吵的样子取乐。
其实到后来,伊斯力已经懒得再欺负白乐了,一来是因为他觉得这家伙实在是蠢得让人同情,被坏心眼的容远轻轻巧巧就耍的找不着北;二来也是因为白乐以这种特殊的姿势渐渐融入了飞炎队,看上去甚至已经把他的本意给忘了,照这样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成为队里的一员。当初的伊斯力,也是差不多用了七年的时间才终于得到容远的认可,正式加入了飞炎队。
所以有时候伊斯力会跳出来找白乐的麻烦,其实只是因为看到容远在附近。他的这点小心思,除了容远和白乐两人外,其他人多少都有所察觉,因此在他们吵闹的时候,连巴拉比和墩克都笑呵呵的袖手旁观,从不阻拦。
所以后来,听说白乐居然脑子一抽跑去刺杀容远,伊斯力快要气疯了,从那天起提都不愿意提这个名字,飞炎队的气氛也因为此事沉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此事再说起这样的话题,不免让人有些嗟叹,但横亘在两人中间那漫长的时光和让人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似乎都因此而淡化了不少。伊斯力心头一颤,想要笑一下,却觉得脸上冰凉,伸手一抹,才发现他已经满脸都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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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力走了。
他走的时候眼睛还红得像兔子一样,但神色中隐隐透着几分轻松,比起来时,连脚步都轻快了些许,就像是放下了压在心头许久、不堪其重的负荷,终于能够一身轻松昂首阔步地向前进。
容远知道,到得此时,伊斯力和飞炎队的那一丝牵绊才终于被彻底地斩断了。虽然临走时还约定了下次见面时再一起喝茶,但无论容远还是伊斯力,心中都很清楚,这或许就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容远一样,把过去的时光无论快乐还是痛苦都牢牢地篆刻在心上。九十多年的时光中,伊斯力已经有了爱慕之人,有了相得的朋友,有赏识他的长官,有依赖他的下属,还有许多生死与共的战友,和飞炎队有关的过去依然在他的心目中占据着重要的一块,但早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这样也好。】容远心道。
作为过去的朋友,他希望伊斯力能过得好。
背负着那样沉重的过去,无论对谁,都是一种负担。
然而,在伊斯力走后,他连那最后一丝伪装的笑容都完全消失了。坐在窗前,任由天光逐渐黯淡,他久久都没有动一下,面无表情如石雕木刻,内心却如同千万钢刀刮过一般,痛之入骨。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
九十年前。
那是他们第三次探索创生之柱。
飞船轻车熟路地沿着之前摸索出来的路线前进,碰到一些小型的陨石碎块拦在路线上,就击毁或者绕行。飞船左右,还放出了七台机甲和和两百多架小型探测器进行侦查,即使遇到一些意外情况也能及时作出反应。
容远就在最前面的一台机甲中。这台机甲表面上与银河系当时最先进的珈蓝668型机甲很相似,但其内部被容远来了个大换血,能源、武器、探测等系统基本都是功德商城的兑换物品,性能远远超出了银河系的最高水平。在他眼前有数块显示屏,不仅有外界的光学影像,还有侦查范围内的电磁、热量、引力、宇宙射线、高速带电粒子流等各种物质的分布和强弱图像,数不清的数据瀑布一样从屏幕上倾泻而下,不同颜色的色块将周围的危险地带清楚的标识出来。尽管如此,容远依然十分谨慎,因为他知道这个地方不能按照常理来看待,一不小心就会发生一些用目前的科技无法解释的意外事故。
这里是十分安静的。缺少传播声音的介质,导致机甲外只有永恒的静谧。即使通讯频道里传来队友们聊天说笑的声音,也只是将这种静谧衬托得更加明显。
但这里又是十分热闹的。创生之柱内,稠密的气团和尘埃中间,无数年轻而健壮的恒星正在形成,形成一个个引力塌陷区域。有时,当某个原恒星的密度和温度都增大到临界值,他们会看到黑暗的星云中间突然爆发出一团明亮的火光,炽白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剧烈的核聚变使得围绕在恒星周围的雾状外壳迅速分裂瓦解,星风和尘埃物质向外喷射,在黑暗的星云内部划下一道道丝带状的弧线,紫外辐射如海浪般倾泻而出,激发着周围的星云发出闪烁的蓝光,美丽得犹如环境,却也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危险。
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按理说是应该没有生物存在的。但实际上,它却孕育出了一些诡异而强大的生物,有些甚至是肉眼看不到的能量体。它们在黑暗的星云当中巡游着,有的干脆就寄居在初生的恒星上,可怕的高温对它们而言如同洗澡水一样惬意。这些生物并没有专门猎捕人类飞船的习惯,但若是碰上了,万一它们好奇心起想要接触一下,那也是极其危险的。
飞炎队前两次探索,一次就是因为碰到了这样一只生物堵在他们的路线上,徘徊许久也不肯离开,不得不放弃;另一次则是一股突如其来的喷流截断了航线,周围不是恒星区就是更加危险的尘埃云,想绕个路都没有办法,不得不退回来。两次探索,虽然不成功,但飞炎队都是全身而退,一个人员伤亡都没有,这也是极其难得的了。
创生之柱附近,除了他们,还有成千上万的探索队。敢于闯入创生之柱的,都是银河系内赫赫有名的冒险者,无一不是武力与智慧兼具,不屑也不愿和其他队伍进行合作。而且云柱头尾有整整一光年的长度,这些探索队就如同一把芝麻洒在地球上,顷刻间就看不见了,想要相互协助或者干扰也没有可能。飞炎队的三次探索中,除了他们自己,并没有见过第二支队伍。不过在星网上有一个专门的针对创生之柱的交流区,每次探索前后,他们会在星网上跟人交流一下经验,讨论曾经遇到的危险,展示自己拍摄的视频等等,彼此虽然从没有在现实中见过面,但感觉并不陌生。
创生之柱作为银河系最危险的星域,之所以会吸引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探索,即使平安归来的人一百个里面也没有一个,而且多年来的探索从没有人真正成功过,但每一年来到这里的人只有增多从未减少,原因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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