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鹿
嘲溪咬牙看了一眼谢逢殊,反身掠足往绛尘离开的方向去。
而这个当口,刹达已经冲两人再出一掌,直扑嘲溪,面目狰狞:“今日谁也别想走!”
真元倾泻而出,威压铺天盖地,谢逢殊挡在两人中间,迎着这股威势提刀而上,一刀劈向刹达胸口!
刀意与掌风相抵,天地之间发出一声锵鸣,就近的两座浮屠塔应声而裂!
碎石落地声中,谢逢殊的刀尖在离刹达两寸远的地方慢了下来,仿佛触到了坚不可摧的屏障。
谢逢殊胸口痛得好像要炸开了,额头全是冷汗,却咬着牙半步不退,将真元倾泻于刀尖。
封渊微微颤动,又往前近了一厘。
刹达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忽然一掌拍向谢逢殊胸口!
这一招来得猝不及防,谢逢殊心内一惊,仰头躲开,同时疾步后撤,却有些晚了。
霸道的真元犹如巨浪拍在他的胸前,谢逢殊后撤了数十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此时他才知道,刹达第一掌时根本没出全力,故意给了他能勉力一战的错觉。
谢逢殊五脏六腑犹如刀绞,痛得连呼吸都有些费劲了,还有心情苦中作乐地想:如今这世道,佛修都这么狡诈了,也不知道绛尘会不会说谎,下次要问问。
思及此,他心里一怔,又想:这种生死关头,我怎么还想他。
刹达抬目,一双浑浊苍老的眼睛盯着谢逢殊:“魔头,还不快束手就擒?”
“叫谁魔头呢。”谢逢殊擦了擦嘴角的血,他一说话便牵动胸口,疼得冷汗簌簌而下,却还扬唇冲着刹达一笑,神情欠揍得很。
“不如叫叫自己。”
刹达面色一冷。
荒原之上狂风大作,掀起他灰色的僧袍,隐隐露出墨色的梵文,密密麻麻从小臂而上,隐没在广袖之中。
《八十八佛大忏悔文》。
谢逢殊一直觉得奇怪,有刹达佛镇守,八十八座浮屠塔结阵,整个尸陀林的人又都察觉不到异动,谁有那个本事,悄无声息地在西北与西南之间走个来回。
想来想去,只有刹达可以。
“镇守尸陀林,自己却成了陨堕佛。”谢逢殊微微叹了口气,“去巫褚的是你。”
刹达答:“不错,确实是我。”
谢逢殊叹道:“奈何为贼。”
“你懂什么!”刹达露出一点若有似无的冷笑,“自我镇守尸陀林,已经整整一千年!一千年里看着这群罪僧有的身殒,有的飞升。只有我,这一千年间每日每夜都不得离开半步!”
他眼中已不复刚见面时的悲悯平和,反而恨意滔天:“他们尚有两条路可走,我却走投无路。有时我都不知道,这尸陀林囚的是他们还是我!”
一入执念,心魔四起。
“所以你开始投靠妖魔宗,尸陀林近来身殒的僧侣增多也是因为你。”
谢逢殊一顿:“杀同门以修魔道。”
“什么同门,”刹达冷眼,“一群罪人。”
此时别人的罪孽是死有余辜,自己的便成了情有可原了。
刹达情绪激动,喋喋不休:“还有……绛尘,凭他造下的滔天罪业,早该来这尸陀林死上千百回了,若不是看在当年诛魔——”
说到这,他突然停住口,看向谢逢殊。
“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今日我杀了你,不就是同等功德?”
谢逢殊还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刹达已经再度掠身于空,一掌拍向谢逢殊左肩。
现在他已经毫不掩饰,掌法之中黑云翻涌,魔息与杀意犹如泰山压顶。谢逢殊只趁着刚才说话的工夫暗暗调息了片刻,现在连气血都还不稳,被迫接下这一势。
刹达毫不停歇,再取面门,顷刻间两人已经对了数招。
谢逢殊的气息也越来越沉,喘一口气都带着鲜血的腥味。
刹达还在厉喝,语气高高在上:“还不快跪地伏诛!”
对方来势凶猛,谢逢殊觉得自己的经脉都要被震碎了,思绪沉沉浮浮,唯有一个念头清晰可辨。
他想:去你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跪地伏诛。
当年谁敢让我跪地伏诛?
……当年,什么当年?
谢逢殊脑内一空,出招稍滞,被刹达一掌拍在了眉心!
他整个人被掀翻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烟尘四起。
而谢逢殊在烟尘之中久久没有动弹。
等到烟尘消散,地上的人还是生死不知。刹达冷冷地笑了,开口道:“早点求饶还能死得痛快些,何必……”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谢逢殊有了动作。
先动的是封渊。
地上的人抬起右手,把刀插在了地上,发出轻微一声刀鸣。随后,谢逢殊借着封渊的力,一点一点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