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 第92章

作者:子鹿 标签: 玄幻灵异

“你说封寂?”绥灵眉心紧锁,压低了声音答,“他在明镜台,还有许多其他魔修。”

谢逢殊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什么?”

“他问师父是否见过你的金丹,师父正与他周旋,叫我趁乱跑出来找你。”

谢逢殊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喃喃道:“我要回去!”

他猛地一挣,手上的铁链被他拽得哗哗作响,绥灵也看到了,掐手施诀,劈向那手腕粗的铁链。

那铁链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在法诀之下纹丝不动,绥灵急得出了汗,谢逢殊也同样好不到哪去,他担心吕栖梧与嘲溪的安危,封渊又不在身边,只能靠蛮力试图挣脱铁索。

镇魔塔的铁索,上古所铸,缉妖锁魔,一时间想要挣脱谈何容易。谢逢殊的手腕被磨出了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下比一下还要用力。

绥灵闻着谢逢殊身上传来的血腥味,眼睛已经红了,咬着牙还想施法,刚一抬手,谢逢殊突然猛地按住了她。

山洞之中一时静了下来,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响动,有一股魔气由远及近,越来越浓。

两人的脸色都变了,一片死寂之中,只能听见外面传来的无数妖魔哭号与怪笑之声夹杂着草木被踏平的声响,飞速朝这边来。

第60章 前尘20

封寂当年差点死在应龙手中,但羁押镇魔塔数万年,早已经苏醒,不过是碍于辖制重重,直到数年前妙香一场地动,让深埋湖底的镇魔塔竟然有了一点松动,他又吞噬了无数魔修增加修为,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今朝镇魔塔大开,封寂携无数妖魔倾泻而出,第一站便是须弥山。

他一定要报上古之仇。

魔修的声音越来越近,绥灵看了一眼洞口,忽然轻声念了个法诀。

随着这声短诀,她的身形也慢慢发生了变化,烟白衣裙变成了火红的少年衣裳,黑发以马尾高束,连一张脸也变成了谢逢殊的样子,分毫不差。

狐族的幻形之术举世无双,再无可出其右者,谢逢殊睁大了眼睛,仿佛明白了什么,满目惊惶道:“师姐,不要!”

“傻孩子。”绥灵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刀,低声与谢逢殊道,“我先去引开他们,你在这待着,别被发现。”

“你别去!”谢逢殊心中被巨大的不安笼罩,他看着绥灵,突然道,“师姐,不如告诉师父,把我给他们吧。”

黑暗之中,他浑身上下都是血污,唯有一双眼睛有一点明亮的光,像是绛尘法堂之中的两点灯火,被风吹得奄奄一息,又始终不愿熄灭。

“反正是冲我来的,把我给那个叫封寂的,他或许会放过你们……”

“什么傻话!”

谢逢殊不为所动,继续道:“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姐,嘲溪虽然只比我早一个时辰化形,我嘴上不承认,也是把他当成兄长的。”

谢逢殊的眼圈突然红了,他觉得自己心上压了整整一座须弥山,压得他从心气高傲的少年,变成了一盏风雨之中的残灯。

他咬着牙道:“求你了,我不能让家人因我蒙难。”

啪——!

话音未落,绥灵便重重给了谢逢殊一巴掌!

谢逢殊小时候调皮捣蛋,快拆了半个山头;再大点练刀了,出去招惹是非,被别的妖怪追到了明镜台;又或者到后来,非要和绛尘在一起,绥灵也从没和他真的动过气。

这是谢逢殊出生至今,绥灵第一次打他。

这一巴掌不算重,她舍不得下力气,只看着谢逢殊,一字一字问:“谢逢殊,你糊涂了吗?你把我当成长姐,我便没有把你当成幼弟吗?师父、嘲溪便没有把你当成家人吗?

“你不愿我们为你蒙难,便要我们送你去死吗?”

她眼中含着泪,却不再是从前那样温柔的神色,语气有些许哽咽,反而显得坚毅从容。

“你以为你不在了,那群疯子就会放过我们吗?

“当年师父一直告诉我们,除了天地大道之外,心中要有浩然之气。做错事便认罚知改,没做错事,便绝不能低头,如今你就要急着赴死了吗?”

这个向来温柔得如同明镜台湖水的姑娘,从来都有一副经得起风霜刀剑的肝胆。谢逢殊被问得一个字都答不出来,他看着绥灵,眼眶已经红透了,却死活不肯掉一滴眼泪,哑着声音道:“师姐,对不起。”

为这无妄之灾,也为刚才绥灵的一番话。

魔修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绥灵站起身往洞口走:“不管待会儿是何种境地,都不许出来。”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谢逢殊,放缓了声音,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

“是师姐错了,不该打你。”

山洞外面有无数血红的眼睛逼近,各个磨牙吮血,封寂已经发现了绥灵突然不见,让琅烬带着一众妖魔前来。

还未等靠近山洞,琅烬便看见了山洞前站着的红衣少年,他先是一惊,继而化作一声冷笑。

“居然逃出来了?”

绥灵没有说话,忽而抽刀掠足,斩开了最前面的两个魔祟!

低端的邪祟没有灵识,从来不怕死,特别是这群已经在塔中锁了几万年的怪物。一茬杀完了,总有另一茬冲上来。绥灵修的多是法术,并非武学,这一战已经是拼死相搏,只想撕开一个口子假意逃走,引这群东西离开。

谢逢殊只能听见外面的刀剑之声,还有凄厉的惨叫。他急得颈间青筋暴起,明明周身已经痛得力竭,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支撑着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走。

铁链就只有那点长度,很快便被拉直,再也不能挪动分毫,谢逢殊却如没有看见,循着刀剑声而去。

腕间的铁铐割开了谢逢殊的皮肉,一片血肉模糊,更深的地方已经露出森森白骨。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浸湿了谢逢殊的衣袖。

他却仿佛没看见,也察觉不到疼,固执地往洞口挪动,心里却空茫茫如同一片白雾。

闻着浓重的血腥味,谢逢殊头一次生出如此厚重的无力之感,好像自己突然就什么都没有了,变成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废人。他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该到如此万劫不复的境地?

也许错在当初绛尘让自己点一盏灯求些什么,自己没有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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