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扇千钧
他们选择步行,说能强身建体,街上一如既往传来买卖声,客套送迎客人,途经凤凰姑姑茶楼,我等毫不犹豫转进去。说到凤凰姑姑,想起凤凰族,再联想道前院长假冒白狐姐姐时所言。但师兄姐们在,不便开口,好在他仨没打算歇脚,顶多待会儿在这会合。
入楼上座,我盯着玉兔哥哥与灵牛兄讨真相,他俩先震惊,忽被小二打断,叫了点心,送走小二继续震惊,我不动神色道:“真相可是如此?”
玉兔哥哥叹息点头,灵牛兄今日很安静,兴许遇见二师姐的关系,至于前院长透露真相,兴许要我与凤凰族反目,好在早被三殿下影响,断了儿女私情,放下曦曦。今日追问,不过解好奇心,却害他俩陷入心虚与歉疚。
我尴尬咳一声道:“前院长多半是听命行事,魔罗狡猾,即便真相如此,我也不再执着于曦曦,何况大战魔罗在即,我不能有任何牵挂。”
他俩惊讶回视,这次就连小二上点心也打不断,却是隔壁桌大叔大婶的谈话。仔细一听,大婶恐惧道:“这个春节过得跟中元似的,阴森森,没想到现在的妖魔鬼怪如此胆大包天,仙山脚下这么神圣的地方都敢闯,不晓是地府玩忽职守,还是要变天了。”
大叔接道:“我还听闻别座城也不安宁,且还是玉帝镇守的地方,莫非天地两界闹翻了,相互耍心机罢?若真如此,岂不殃及无辜?他们修什么道啊?”
第二个大叔略震惊道:“唉,莫胡言乱语,当心身边皆有鬼神出没。正因有修养方能登天,说不定哪些妖魔企图陷害天地两界呢?要我说,他们是神手不足罢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都说众神万能,当神遇见修为之上,显然也自身难保,所以莫怨天地了。”
第三个大叔唉叹道:“我等一介凡夫,即便有人说求神不如靠己,修来顶多能讲讲道理,但妖魔鬼怪不吃这一套,最后我等只能靠众神的法术逃难啊……”
这茶楼改成情报楼得了,但老姜肯定早知道这消息,就为此事等三殿下的决定。与另仨会合,我等急速归山寻老姜,岂知早派部分弟子下山追查。我这个院长真不称职,老姜却说我的职责只是引魔罗,何况对方不过暂且转移目标。
老姜执意要我随三殿下行动,如今我只能等。别人做院长忙忙碌碌,我这个院长当真挂牌而已,虽然师兄姐们好奇魔罗为何只针对我,但始终不敢过问,哮天犬的传闻再次飞扬。
自闭关静养,觉得坐禅确实不错,还能镇住急性子防止冲动。虽然一开始非常抗拒,坐不到小半刻就跑了,但我就是活蹦乱跳的属性,今日能继续静守已经很不错。老姜为了不让外人以为我是挂牌的,便吩咐弟子将小事转予我即可,若我难做决定的大事方呈交上去。
打起精神忙活,师兄姐仨被老姜派往各个严重地区镇守,我这换成玉兔哥哥辅助,老姜为此还特地知会嫦娥娘娘。任务刚开始,自然没多少战报,出去打听消息的弟子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结果,我与玉兔哥哥趁机偷闲,省得待会儿忙得不可开交。
玉兔哥哥随意抽阅一册,边道:“记得那人曾说,必定除去世间恶魔劣妖,当年的浑身热血已冷却,换来今日魂飞魄散,你认为他死前后悔过吗?”
念旧。我在心里叨叨,既而回视他,淡淡道:“我不是他,所以不能替他想。若硬要一个答案,我认为他不曾后悔。”
“为何?”玉兔哥哥惊讶盯着,我续道:“他若有心加入魔罗,须做好必死的准备,何况加入后不能退出,完全没后悔的余地。哥还那么在乎他,莫非认为他还能回头?”
玉兔哥哥摇头,略蹙眉显疑惑道:“未免死得简单了些?”
我略震惊道:“哥是怀疑他没死?可老君总不会搞错罢?”
“但愿是我多心了……”玉兔哥哥转淡定,续道:“纯属推测,若魔罗想让他看清老君势必杀他而化出替身,这个可能性有多大?还有,他明知接近修道院会惹来杀身之祸,却纯粹为了把你捉回去而冒险,而且大可增强功力再出来,这其中必有文章。”
“若真有文章,老君会知道的。哥,即便他还活着,也没法回头了。”我轻拍他胳膊,至他后方书柜寻书卷,他却在我身后道:“活着就还有希望。”
我越觉这话题很厌烦,略不耐烦把他请入和室,摁他坐下,边斟茶边道:“哥,稍坐歇息,是不是希望,他说了算,愿不愿意回头,也是他说了算,要不要投靠魔罗,还是他说了算。现在我们有任务,别因此为院长府就联想到他。物是人非,许多事轮不到我们管,忘了罢。”
他终安分,我松口气回书桌,发现他今日不太对,平日的稳重在大病一场就消失了?未免消耗太快了?悄悄瞄一眼,他一直朝我这瞧,我干脆回视道:“哥,别想了。”
我坐在书房随时待命,他倒好,思念一个叛徒知己,也不想想知己都晓得彼此弱点,万一真碰上,难免又被拐骗。之前崇拜他的淡定,处事不惊更是值得钦佩,但没想到面对事实是那么纠结,甚至没想象中轻易放下。记得他还赠人家一记耳光,且说是最后一次以恩人的身份相劝,这不是最后一次罢?
我再使疑惑目光瞄向他,忽然安分的阅读,我不得不多瞄两眼,看似纤瘦的身影,其实藏着发达的肌肉,看似温顺,发脾气却很惊人。我识得的家伙中,他竟与三殿下颇为相似,记得三殿下曾为穆云海执着,那时类似此幕。
☆、第 94 章
往往劝人回头不简单,何况自己还在兜圈圈,待从圈中出来,那人却不知何处去,加上过去劝到口水都干,前院长又是个聪明人,当时不听,如今更是白费,或许魔罗给出的利益条件吸引人,前院长经不起诱惑才一头栽入,但世间白吃的午饭总要付出代价。
玉兔哥哥应该明白这些道理,何况天下何处无知己,何必执着于一个天界叛徒?若老姜执意说前院长已死,也是为了避免他去找寻,这算是保护罢。
思至此,再朝和室瞄一眼,他托着半边脑袋闭目养神了。或许,他是恨前院长,说不定想报仇。想必身上那些伤疤尚未消去,劝不动人家,还白碍魔罗几刀,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但他那么有修养,应该不会想着报仇,也难怪执意要前院长回头。佛祖不会放弃尚有机会回头的生灵,教训里藏着慈悲,相信其他仙友前辈亦是如此,包括玉兔哥哥和三殿下。大家都是修行者,该舍弃什么,该做什么,都清清楚楚列在使命,相信这就是玉兔哥哥不得不救前院长的理由。
愣盯着玉兔哥哥之际,忽被白色物体挡住,是老姜。我稍提神,淡淡道:“何事?”
“有事。”老姜细声回应,瞄一眼沉睡的玉兔哥哥,既而指向门口道:“出去谈。”
乖乖跟上前院,入了亭,老姜布隔音结界方道:“怀疑他没死吗?”
我顿半晌方道:“老君以为呢?”
“心死了。”
简直出乎意料的回答,但前院长没死的事早在老姜意料之中,不道来,可避免众弟子提心吊胆或顶着压力去杀他,就让一切暂告一段落。
老姜目光朝左边扫一眼,那是书房门口,兴许提醒玉兔哥哥在窃听。我微点头示明了,老姜挥手解开结界道:“魔罗的事就这样罢,其余的,三殿下说明日下来再议。”
原来,前院长真的没死,玉兔哥哥不在场还能把事情看仔细,不愧是我崇拜的前辈之一。送走老姜,我假装无力坐下,露焦虑不安神色自寻烦恼,仿佛畏惧面对任务,让玉兔哥哥以为老姜找我就为那番抗魔机密。
须臾,他行来,我续显担忧道:“哥,我们吵到你了吗?”
玉兔哥哥笑道:“没有啊!迷迷糊糊,方想起有任务在身,顿时精神。倒是你,老君不断给你任务,必定会有压力,稍微放松一下罢,深呼吸舒展筋骨也好。”
“释放压力?”我连忙补上一句,玉兔哥哥顿半晌道:“如今情报弟子随时会送消息,除了歇息待命,你还想怎么释放?”
前院宽阔,想必前院长偶尔也在这练剑,上前探究,那几棵树身多半有被乱剑划过的新旧痕迹,也证明他时常心情不好。我抚过那些剑痕,边道:“剑于此出鞘,树立原地任被宰割,企图逃走,却只能连根拔起。明明可以短痛一了白了,却宁可受苦,让伤口慢慢愈合,坚持等待懂得珍惜他的人。前者拿棵树发泄,但树也有生命,那他还有什么资格说不伤害无辜?”
我略激动回视玉兔哥哥,那是一种怜惜,他就如那些被前院长千刀万剐的树,不值得为伤害自己的人费脑筋。玉兔哥哥明我意,同抚树身剑痕,心平气和,叹息道:“他们被千刀万剐,伤痕累累,不管气候炎寒,依旧坚强活着,但愿你就是珍惜它们的新主人。”
视着它们高大粗壮的杆,茂盛的树叶被春风缓缓吹起,瞬间感受到它们这些年的坚强与毅力,不觉令我哀叹:“我……还剩多少凡年能珍惜它们呢?”
玉兔哥哥凑近,露出温暖笑颜道:“至少你曾让它们幸福过。”
凡而不俗,它们有缘在修道院扎根,但愿有一天也能成仙,比山下的同类领悟得快,经历得更多。抗魔压力不假,但居然不费力气,而是靠这些树释放,未免太神奇?
欲回屋,二师姐忽急匆奔来道:“不好了,山下四面八方忽然出现很多孤魂野鬼,且肉眼凡胎都能看见,想必有一定修为。村民慌乱而逃,有的不幸伤亡,弟子人手不足,开始控制不住局势了,赶紧下令增援罢!”
人手一定要增,但孤魂野鬼是杀了,还是寻求地府相助?
我瞄玉兔哥哥求意见,他淡定道:“万一孤魂野鬼只是被魔罗利用,岂不无辜?事太紧急又不能随意开杀,先增援困住孤魂野鬼,我们这就请老君下去把地兵叫来。”
二师姐接过我的令牌就匆匆忙活,我与玉兔哥哥找老姜,未料方踏出门,玉兔哥哥却扶着门框,一脸难受甩了两下头,蹙眉挤眼似晕厥。欲治,他却赶我找老姜,称歇会便无碍。为确保不亏待他,先扶入屋让他躺着再出发。
再次踏出门口又止步,这次是老姜,非常淡定道:“进屋治疗玉兔罢。”
“孤魂野鬼呢?”我略着急,老姜依然淡定入屋道:“早知会地府了,估计现在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