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酒新熟
顾舟探寻地看向一旁的小叶医生,小叶医生挤眉弄眼,发现人类有限的五官实在无法传达过于复杂的感情,只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压低声音,耿直地说道:“他仇富。”
顾舟恍然大悟状。
轮椅再次发出垂死挣扎的吱嘎声,仿佛抗议无辜受损和暴力对待。
顾舟刚想表示自己愿意将直升机和所有武装全部上交以换回自己的心爱的配枪的朴素愿望,突然,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从上空划过,生生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噎回腹中。
紧接着,陆传文的声音传来,五楼的走廊上,两人齐齐站定,并着轮椅上双腿暂时无用的某人,全部屏气凝神听了起来。
微弱的电流声还在持续,听起来像是某个老久的扩音设备,不堪重负但依然□□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这个发热可能是真的发热。
“诸位同胞,我是陆传文。”
避难所里的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走出房门,走到环廊上来。
“避难所启用第102天,我们迎来了一个好消息。我国研究人员日夜奋战,牺牲无数人力、物力,乃至生命,终于研制出了丧尸病毒的有效抗体,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抗体实现量产,我们将再也不惧有一天会被早已死去的亲人咬掉血肉,我们将重回天光之下,而死去之人长眠地底,这一天离我们并不遥远,你们的死去的亲友、手足……战友,他们并没有白白牺牲。”
6楼,越来越多的人来到环廊上,每个人眼中都是一种绝处逢生的巨大希望,有的人眼含热泪,有的人掩面而泣,还有的人号啕大哭,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是痛失亲友的悲伤,也是对往后余生的期待。
5楼的人相对少了很多,有的人穿着战术背心跑了出来,有的穿着自己早已破损不堪的军装,但每一个人都定定地站在环廊上,抬头看向刺眼的光幕,仿佛能透过光幕,穿过声线,顺着喇叭里传出的嗓音,一路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城市,回到自己曾经最温暖的家。
“以上,来源于研究所向全人类发布的求助通讯,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去营救这几位科研学者,同时带着成品抗体,回到避难所,走出避难所,去拯救更多的人。
“这不是一场幸存人类对另外几个被困人员的营救,而是一场关乎人类命运的生死救援,是悬崖边上的人类进行自我救赎的一场逆向营救!”
军人们平静了下来,他们不由自主地站成挺拔的军姿,眼中充满热血与坚定。
人人纷纷止住了眼泪,凝神听着这个不亚于命运的宣言。
在这样的末日里生活了数月的人们,最最需要的,其实是希望,哪怕是一个现在还无法兑现的希望与承诺,都无异于是漫漫黑夜里的一道明光,给人攀登和前行的动力。
顾舟沉默地坐在轮椅上,被迫矮了大半截的身高阻碍了他的视线,但他能够想象所有人的眼神。
柏钺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眼前轮椅上的这人……的后脑勺。他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自认为十分真诚地说道:“你们辛苦了。”
小叶医生缓缓地转过头来,哭得稀里哗啦,抹了抹鼻子,说道:“虽然早就有猜测,但我……我还是好感动呜呜。”
柏钺一把拉起小叶医生的白大褂,胡乱地往他脸上随意抹了抹,擦掉所有不明的水渍,然后果断推着轮椅走开,用实际行动表示要和这个丢人的医学博士划清界线。
小叶医生毫不在意地继续用白大褂擦着自己的眼泪,十分大度地假装没有看见某人已经微微泛红的眼角,拖着浓重的鼻音说道:“舟哥,你是我亲大哥……”
顾舟看着对方花得不行的脸蛋和乱糟糟的发型,不约而同地和后面的某人一起打了个寒战。
趁着环廊上众人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没有回过神来,柏钺一把拖过一旁还想继续认亲的小叶医生,另一只手十分灵巧地完成转弯、推动的程序,领着两个同样不太省心的玩意儿进了5A通道,避免了等会儿被围观的惨状。
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看着房间里一脸嫌弃地坐在轮椅上的“救世主”和一脸懵逼地站在门边的理论派医生,柏钺觉得自己这个拳打丧尸脚踢狗熊的特种兵硬生生被生活折腾成了一个老妈子。
新出炉的老妈子指着一张高低床说道:“喏,你的床,被子在上铺,自己拿。”
说完,似乎也是觉得让还坐着轮椅的人自己爬到上铺去拿被子实在有些不人道,于是这人又不情不愿地把被子拿了下来,还顺带将床单给铺好了。
最后没忍住还是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
看得小叶医生目瞪口呆。
丝毫不知道自己享受了一次国宝级待遇的顾舟用手转动轮子来到床头靠近门边的衣柜前,一把拉开柜门,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件白衬衣和白大褂。
干干净净,十分熨帖。
小叶医生果断地指向正把一系列生活用品从上铺往下搬的柏钺,毫不犹豫地说道:“是他叫人准备的。”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补充道:“就在你进陆少将办公室的时候。”
顾舟露出一个和蔼而又亲切的笑容。
柏钺手里拿着一把牙刷,漫不经心地看了衣柜一眼,说道:“啧,白大褂多好看。”
将牙刷和牙膏塞进一个杯子里,再把被子和毛巾一起扔到盆里,最后一把将盆子塞到正准备展开语言攻击的顾舟怀里,柏钺快速说道:“来来来,自己好好收拾。”
说完,充满威胁地拉过小叶医生,快步走了出去。
自己收拾就自己收拾!
顾舟坐着轮椅忿忿地想到。
不与傻瓜论短长。
房间不大,看得出来原本是为双人设计的。进门左边是两个单开门的衣柜,然后是一张铁质的高低床,床脚一侧放着一个金属架子,正好填满床与墙壁的空隙。右边是一张长条的桌子,桌子的两个抽屉都配了锁,下方放着两张独脚凳,然后就是一个简单的洗手池,就再也没有其他。
实在是不能更加简单了。
看来某人仇富还是有些道理的。
晚饭是土豆丝加土豆泥加一小碗鸡汤,顾舟看着那一碗比白开水多不了多少油的号称纯天然无污染的鸡汤,想把它一把扣在在一旁不停吹嘘自己如何解决鸡群繁衍这种重大问题的柏中校脑袋上。
不过看在这是今天为庆祝抗体诞生食堂大婶特意杀来为众人开荤的加餐的份上,顾舟还是将汤喝了个精光。
别说,还挺好喝。
柏钺再次化身老妈子,贴心地收拾好两人吃完的饭盒放到一旁,体贴地递上一张纸巾,说道:“吃完了?门外许医生在等你呢,想给你做个简单的检查。”
顾舟一脸满足,鸡汤是真的好喝。
柏钺象征性地问完意见,也不等顾舟答复,就主随客便地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一直扣到下巴、一丝不苟、不苟言笑、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女人。
一旁还站着同样高的小叶医生,心情极好地眨巴眨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