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酒新熟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担心柏钺的身体所以才在这里守着的,绝对没有故意守着守着就趴在床边睡着,然后自行爬上床去挤占了病号半张大床的!
一天没有吃饭,顾舟忍着胃里的一阵痉挛,小心谨慎地问道:“哥,你饿吗?”
柏钺呲牙:“你觉得呢?”
顾舟默默看了看床头已经输完不知道多久然后自动停止的消炎挂水,然后硬着头皮说道:“应该还好。”
柏钺:“饿不死,确实还好。”
顾舟识趣地不再接话,凑过去把柏钺手上的输液针头拔了下来,然后又从房间的角落里推出一张轮椅,说道:“哥,我叫所长翻了好久的库存才翻出来的,自动轮椅。”
柏钺看着轮椅一脸嫌弃。
风水轮流转,都是命。
事实证明,柏钺的嫌弃并不多余。
仗着研究所的最高权限,顾舟直接吩咐所长接管了轮椅的控制系统,硬生生将智能化的轮椅变成了手动模式,心情极好地在后面推着,似乎对现在的状态非常满意。
柏钺背疼、腿疼、胃疼,现在多了一项头疼,决定随他去了。
活动室。
顾舟推着柏钺一出来,就看见一群人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活像是深宫里的弃妇。
听见声音,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顾舟,一时间,眼睛发绿,哀怨与渴望并存。
小叶医生窝在沙发脚,捧着一杯咖啡我见犹怜地说道:“哥,舟哥,你们再不出来,我们不是饿死了,就是因为喝咖啡过多猝死了……”
小圆桌上一排空荡荡的咖啡杯很好地应和着他的控诉。
顾舟扫视了一圈,确认除了程志,其他所有人都或坐或躺地等在这里,难得的军民一片和谐。
以一己之力促进双方和解的顾中校无辜地说道:“你们为什么不找所长帮忙解决?”
小叶医生悲痛道:“我们找了,他说我们没有仓库权限,无法提供物资,然后我们就让他去问你,他说你在睡!觉!”
顾舟在控诉声中摸了摸鼻子:“那你们可以让他叫我啊……”
小叶医生幽怨道:“他说他叫了,你没醒,我们让他再叫,他说你的睡眠状态平稳,他无权在非紧急状态下强行唤醒你。”
顾舟继续做最后的挣扎:“那你们可以来敲门啊……”
小叶医生陷入了沉默。
赵田田抬头:“舟哥,你不在你的房间啊……所长说你在队长那儿……”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啊……”
说完,赵田田的脑袋又砸了下去。
顾舟:“……”
然而,没有什么是一顿好吃好喝解决不了的。
功能区的餐厅里。
几张红木床桌并排摆在中央,配套的圆凳绕着桌子摆了一圈,配合着长桌正上方的吊灯和桌面的塑料插花,显得十分有情调。
靠墙有一排无烟厨具,一块方形的铁板上,几块牛排发出滋滋的声音,四周不时冒出黄油的泡泡,整个餐厅里都弥漫着黄油和牛排混合的香味。
旁边不远处,小叶医生任劳任怨地烤着吐司和火腿,手里不停,眼睛却盯着做好的三明治发光。
幸存者中的公务员刘尚林和公司白领曾望自告奋勇地给众人炒菜,在这种高科技灶台边忙得火热。
赵田田憋着口水站到顾舟身后,眼睛直直地冒油的牛排,干巴巴地问道:“舟哥,研究所里有储存的冻牛肉这还好说,怎么连新鲜蔬菜都有?”
顾舟将铁板上煎好的牛排放在一旁的瓷盘里,说道:“研究所有一个自动化蔬菜园,所长解决一切。”
“哦……”赵田田悄悄伸手,想要去端那个瓷盘,谁料顾舟一边挤黄油一边说道:“苗苗,端给你柏哥。”
赵田田咽下口水,依依不舍地将牛排端给了桌边目不转睛看着顾舟后脑勺的柏钺。
赵田田:我不饿,我已经吃狗粮吃饱了。
程志最后还是被小叶医生叫了过来,进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晚餐,所有人坐在桌边,没有一人动筷子,乍一眼看去,好像只是末世前一场简简单单的朋友聚会。
部队里平时舍不得用一直攒到过年才休的年假,和弟弟一起坐上老式的高铁,穿越崇山峻岭,一直回到熟悉的家乡,和家人团聚,再约上三五好友,饭桌上的嬉笑打闹,酒足饭饱,深夜里唱歌唱到嗓子嘶哑。
明明只是曾经微不足道、细枝末节的简单生活,却仿佛好像已经无比遥远,成了记忆里的无价之宝。
去得迟了,推开约好的包厢大门,儿时的好友坐在桌前,弟弟拿出一双筷子敲碗,一群人起哄道:“罚酒!罚酒!”
如果可以回去,他情愿每次自罚三杯。
眼下,餐厅里,不熟悉的幸存者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他落座开饭,小叶医生率先拉开了一张凳子乖乖的坐好,顾舟不断闻着自己的手,似乎对上面粘上的气味十分不满,赵田田将鼻子凑近身前的牛排,一脸陶醉,葛图拿着红酒瓶一杯杯地倒酒,冯彪则将装满的酒杯一个个传递下去……
柏钺坐在轮椅上,结果从冯彪手里抢过一个酒杯,冲他摇了摇,然后说道:“大程,所有人都等你一个,得罚酒啊!”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没变。
程志揉了揉红彤彤的、明显就是哭了好久没睡的眼睛,然后笑道:“队长,这酒难得,你让我自罚三杯都没问题。”
一句话仿佛打破了整个房间尘世所有的封印,那些曾经陪伴过他们而又最终离他们远去的人影一个个清晰起来,然后又渐渐于热腾腾的烟火气中渐渐消散。
所有失去的、幸存的一点点交织而又慢慢分离。
我们不曾忘记,但我们亦将不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