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 第15章

作者:谷草转氨酸 标签: 灵异神怪 玄幻灵异

方宅里,老猫上蹿下跳,多嘴打听着后续。棠仰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听得老猫毛都炸起。明堂坐在门槛上看他俩瞎闹,不知不觉愁眉苦脸起来。这可好了,忙活两天,钱一分没到手。

饶是如此,还是决定下馆子。宪城城里到夜也热闹,酒肆张灯结彩,街上人头攒动。顾宅的诡事长了翅膀,瞬间便取代了李家,成为茶余饭后新的谈资。两人一路走一路逛,听了不知多少个版本。棠仰手里抱着老猫,不禁感慨道:“真是坏事传千里。”

“可不是。”明堂点头附和说。

对面有个人同他们擦肩,又转回头兴奋地说:“哎,你这猫可真丑!”

老猫举起爪子要挠他,被明堂按了回去。那人缩缩头嘟囔着“还能听懂人话”走了,棠仰乐得不行,挠着它下巴说:“你看,不是只有我说你丑吧!”

老猫不服,在街上公然说人话道:“人家明堂怎么就不说!”

棠仰立刻把老猫那张贼兮兮的老脸举到明堂脸前,“明堂,你说它丑不丑?”

明堂看看眼内充满渴望的星星的老猫,又看看身边满面春风的棠仰,揉了揉额角沉默了。老猫大怒,从棠仰怀里挣脱出来扭头跑了。

尽管钱袋吃紧,也还是凑了桌好菜,算是庆祝一桩事了。虽说顾家此事离皆大欢喜太远,但总归是沉冤得雪,也算造化。自从明堂来了,棠仰顿顿吃得好,心情大好,也就忘了打探青鬼的那句“仙君”。

不过,回去的路上,他还是回忆起来,光明正大敲诈说:“一串糖葫芦,我就当没听到。”

明堂见他在兴头上,两眼亮晶晶的,比天上繁星还耀眼几分。他默了片刻,低声说:“你是木灵,对吧?”

棠仰脸瞬间垮了,一言不发扭头就走。明堂心里咯噔了声不敢再接,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方宅仍是没人点灯,后门开了条缝,远远的,棠仰看见有个年轻美妇站在门口,背着个小包袱不安地搅着手。

那妇人也看见了棠仰,犹豫了下,没有上前。棠仰面无表情地走到门旁,妇人屈膝揖了揖,问道:“是明堂道长吗?”

明堂也跟上来,听见自己名字从生人嘴里冒出来,还没开口,棠仰侧了侧身道:“找他。”

他闪身进去,把门掩上。

第11章 第三桩往事

妇人也被棠仰突然甩脸给吓到了,呆呆地望着门手足无措。明堂干咳了两声解释说:“冲我的,不是冲你。”

妇人这才松了口气,明堂接说:“我是明堂,夫人有事?”

“失礼了,”妇人又作揖赔罪说,“深夜叨扰实属无奈。”

明堂见妇人虽衣着朴素,却干净整洁,说话也算讲究,刚想开门邀人进去,又想到她一个妇人家,好像影响不太好,正犯难时,妇人自我介绍说:“我是隔壁俪县外的陈刘氏。”

俪县距宪城不远但也不近,陈刘氏孤身一人,明堂微讶,果然,她又说道:“我走了一整天过来,现在才到,不然是不该此时叨扰的。”

“这,辛苦夫人了。”明堂干巴巴地回说。既然能走了一天过来,想必是上门生意。明堂想了想,还是把门拉开了请说,“要不我们进去说?”

陈刘氏犹豫片刻,摇头道:“罢了道长,不方便。我便长话短说吧。”

她说着,瞥了眼四周,方宅四面黑咕隆咚,陈刘氏面露几分惧色。刚要开口,棠仰飞快地端了一盏油灯出来,黑着脸递给明堂,又一言不发地进院去。明堂无奈笑笑,将那油灯递给陈刘氏,温暖的火苗令她暗松口气,讲说:“我丈夫是俪县陈秀才。当家的不信鬼神之说,我只得自己走来求助。”陈刘氏不忘恭维明堂道,“道长的名字已传到我们俪县去了。”

她说到这儿,拧起眉头用袖口沾了沾额角的冷汗,“我睡觉浅,夜里醒来,迷迷糊糊总见有双红鞋在床前。先开始以为是睡迷糊了眼花,说给当家的听,他不信,前天夜里我大着胆子坐起来,把那鞋捡起拿给他看,他也只当是我寻他开心。”陈刘氏说着,解下包袱,露出一双旧红绣鞋来。她手里端着油灯,不好腾出手递,明堂汗颜,陈刘氏也挺胆大的,不但敢捡,还敢揣身上。

明堂接过红绣鞋,既然提及陈秀才,就信口问说:“深更半夜,夫人不回去吗?”

陈刘氏摇摇头,“当家的应考去了,他若在,我也不好来请道长。”

明堂这才想到不日便是秋闱了,他走进院里把那鞋随手塞在了一处深草丛中,又扭身出来说:“我也不好留夫人,便去城里歇歇脚吧。夫人明早回俪县去,我安顿好身边事自会过去。”

到底不是宪城人,明堂把油灯放在后门旁,领着陈刘氏进城歇脚。

月影大亮,棠仰背对着外面坐在门槛上,地上他的影子有些浅、有些模糊。他托着脸发呆,倪见有个又矮又肥的四脚黑影叼着个什么东西翻过门槛进来,老猫坐在他脚边,放下那东西咪咪叫了两声。

棠仰捡起那东西,是双红色绣鞋,他在老猫头上挠了挠,训说:“你偷人家鞋做什么?”

老猫舔舔爪子,眯起圆眼说:“瞧瞧,你一会儿没看住,那女的把鞋都送给明堂了。”

“胡说什么!”棠仰颠了颠那绣鞋指着上面的刺绣道,“这是双寿鞋。”

只见那双红鞋颜色已有些退了,莲花与寿字纹绣工还算不错,鞋底儿却是纸做的,确是寿鞋没错。老猫三瓣嘴咧开了说:“我当然知道是寿鞋。我的意思是,明堂当初撩拨你还不是看你好看,没准儿遇上个更对他喜好的,就跟人跑了。”

“呸,”棠仰毫不客气地拿鞋底拍了下老猫的脑袋,“明堂不检点,人家还能不检点吗!”

“你看,你俩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帮他说话!”老猫抗议道。

“滚,谁帮他说话了!”棠仰说着老脸一红,把那鞋扔到院外面,“捡这东西到外面做什么,指不定谁穿过的,你还用嘴叼。”

老猫想想,好像是怪恶心的。一人一猫都不说话了,藏在半明半晦的屋檐下各有所思。老猫把毛茸茸的头挨着棠仰蹭了蹭,棠仰便也用手挠着它的下巴。

隔了好一会儿,他轻轻说:“你说,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

“别怕。”老猫咪了声,“会有人带你走的。”

不知不觉,浓云掩去蟾宫。老猫跳到棠仰膝头,一人一猫倚着门框,深深庭院碧草疯长,荒凉中丝丝缕缕朗阔,他们背对着朗阔眨眼睡了过去,纤纤霜色亦未能有人尽收眼底。

棠仰本已陷入梦乡,陡然听见有人一声“我鞋呢?!”高喊,蹙着眉头惊醒。回身见明堂快步过来,一见那红绣鞋扔在地上大喜,捡起来嘟囔说:“吓死我了,还以为丢了。”

老猫翻了个身子缩成一团没醒,棠仰把手贴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嘘,安静点。”

恰逢云开见月,自远方而来的银白敞开了降在他身上,瓷白的皮肤,指尖透着一点点淡粉,晕开了点在嘴唇上,看得明堂心里一跳。他不由呆了,拿着那鞋愣在原地。棠仰见他分神,略一歪头问说:“怎么?”

“没什么,”明堂摇摇头,愣愣地说,“跟我走吧。”

棠仰眉角跳了下,“你说什么?”

“咳,我说,你要不要跟我去趟俪县?”明堂摇摇头回神,又问说。

棠仰毫不犹豫地回绝说:“不去,太远了。”他扭过头,抱着老猫站起来,把睡成团儿的猫咪轻手轻脚地放在榻上,还不忘盖了点被子。明堂跟进来,小声道:“俪县不远的,我借了匹马就在外面,我们骑马去,天黑前就能回来。”

见棠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明堂陡然想起那天棠仰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不会离开宪城,他回过劲儿来,赶忙补救说:“你要不想去就算了,我自己去也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