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少男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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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他就去见了楚珞珈一面,路上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八成是那狐狸精舍不得郁枭受苦,在警署的人强行带走郁枭后又主动劫了警车,将郁枭带走藏了起来。
至于其他的可能,他连想都不敢想。
楚珞珈正在台上唱戏,唱的是最受欢迎的选段《破佛刃》,戏迷们近来常夸赞他在这人物身上有了突破,从只会在台上淋漓尽致地展现那几近毁灭的疯癫,到养了一个多月的伤之后,人们却渐渐地从他的疯癫之中,看到了一丝尚未熄灭的光。
那束光很微弱,却仍在碍眼地燃烧着,如同他晶亮的眸子,如同他高昂的唱腔。
“你把郁枭藏哪了?”
待他下了台,没等卸了妆,就被郁恩拉进了走廊尽头的一处屋子里。
郁恩并不和他拐弯抹角,他迫切地需要楚珞珈给他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臭脸,和一双恨不得挑到天上去的眼角。
用这一姿态这一口吻,告诉他郁枭被他藏起来了,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没有任何人能动得了他。
但是,他没有。
楚珞珈一下睁大了眼,一双手瞬间就抓紧了郁恩的双肩,手指的骨节传来了好几声脆响。
“什么意思?你不是告诉我有人要抓他去挖地道吗!他不见了是吗?”
郁恩嘴唇忍不住哆嗦起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郁枭不认字,却在对图形的记忆上颇有天分,只需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背下了整个国防通道的建筑图纸。
他想在黎府动手,又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和黎派士兵交手,在战前造成无谓的损伤,于是便想借着此次耗费大量人力的国防工程,悄悄修一条直通黎府的地下暗道。
车婵娟的自首,以及后续原野等人的入狱也是预先安排好的,颇让郁恩感到震惊的是,那个因为没了家而变得失魂落魄的姑娘,她再听完他的请求后,涣散的目光立即汇聚了起来,闪烁着决绝的光。
后来,她告诉郁恩说,失去家感觉很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承载了自己那么多回忆的家,灰飞烟灭,化成了破烂不堪的瓦砾与碎片。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她害怕那种无能为力的滋味,害怕看着近在咫尺的消亡。
她也很怕再失去青阳。
更不愿失去了养育自己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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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黎凭山六十大寿的日子不远了,但是他们的地道计划却迟迟无法开展,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地形图只留在了郁枭的脑袋里,可郁枭却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按计划他被捕后,会供出老二,警方的抓捕重点随后便会落在郁二身上。
郁二早已接到他的密电,安排好长马海岛的各项工作事宜,就是秘密返航,伪装成渔夫宿在港口观察报信,可距离郁枭被捕已经过去两天两夜了,老二所在的长马海岛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消停过头了。
“他是不是出事了?你不要吓我……你说句话啊!”楚珞珈冲他咆哮起来,化着狐面的半张脸被泪水和冷汗弄花了,把五官都衬托得狰狞起来。
“他应该不在警署……”郁恩自言自语般呢喃着,“郁三虽被架空了,但关系网还在,他们若是真敢把恒儿关押审讯,他不可能不知道。最怕的就是……”
郁恩忽然扶住了旁边的梨花木椅背,心中这个他一直不敢面对的猜测,一时让他有些站不稳。
“被日本商会的人……劫走了。”
郁恩心中一直藏有一事,连自家弟弟们都没有告诉。
群英阁内藏有炸药一事,并非是黎凭山所为,相反,还是那日下棋之时,黎凭山透露给他的。
是他陷入了一个误区,他把太多的注意力和兵力压到了黎凭山身上,却忘记了此次偷盗行动,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黄金和图纸那些本来就不是他的。
最恼怒的人分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日本商会,他们想通过金钱和重武器收买黎凭山,从而垄断整个青阳城。
日本商会的人在青阳名不正言不顺,他们想了解点什么,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黎凭山。
黎凭山也是个老狐狸,抛开家国情怀不说,辛辛苦苦地在混战时期抢来的地盘,没有轻易让人的道理。
可他又确实眼馋那些钱和图纸,也很清楚这些东西在科技落后的时代里,对强化军队能起到质的飞跃。
于是他决定阳奉阴违,积极拿钱,敷衍办事,
可这计划实行的第一步,就被郁恩横刀给抢了。
他也来气,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还有分心去哄商会的人,甚至听到他提出要炸死一整条街的人,都只能忍在心里。
可那毕竟是他的百姓,真让那些人在他的地盘屠杀他的人,他也没脸当这个司令。
没想到郁恩却并不领他这个情。
他起初以为这孩子只是脑子死板,信奉愚忠那一套,但他并不知道郁恩对他的恨,已经贯穿了千年之久。
郁恩不仅仅要他死,他还要他身败名裂,臭名远扬,要后世再提起他时,都要忍不住往地上啐一口唾沫。
他要把喻家这千年来背负的骂名,统统还给他。
他放任自己沉浸在偏执疯狂的复仇计划中,忽略了日本商会的人还在附近虎视眈眈,他们审讯手段的残忍郁恩也知晓一二。
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头皮发麻,郁枭若是真的落在了那帮疯子的手里,只怕是不死也要得受尽折磨。
第97章 将军(一)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你暂且不要轻举妄动,若我明日正午之前探不来恒儿的音讯,到时候你想做什么便做吧。”郁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还不忘嘱咐对面的狐狸精一句。
这家伙不怎么通人性,逼急了容易一把火给青阳城烧了,不仅殃及无辜,万一惊动了敌人,恐怕还要拖累恒儿的性命。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瞧见这狐狸精疯疯癫癫地从衣服里摸索出一小块晶亮的圆玉放到古木桌上,又用指尖沾了凉透的茶水,在玉石边上写写画画,末了还从嘴上揩下来一点点红,抹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