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少男
大多人心里还要谢天谢地,这姓喻的没整什么幺蛾子出来,估计也是疼得麻木了,任别人怎么折腾他,他闭着嘴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渐渐习惯了他今天一反常态的温顺,当他在去往大殿的路上忽然驻足不走,这一下就给他们吓出来一声冷汗。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万里无云。除却风有点大,硬是将他身上的一袭红衣吹得猎猎作响。
他仰头望着天上盘旋的雀儿,没由来地笑了一下,随即又破天荒地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我有个朋友,目力奇佳,可直视太阳数十秒不眨,张弓搭箭,一拉便能射下这几只胖鸟。”
他讲话地声音很低,还有些含糊不清,得凑近些,集中注意才能听清。
被点名的几只胖鸟,特应景的落在离他最近的枝头上,歪着脑袋啾啾的叫。
让他想起了,曾经有只狐狸,也喜欢歪着脑袋朝他嘤嘤的叫个没完。
“走吧,别让新帝等久了。”
喻恒好心,不让他们担惊受怕太久,自己一点一点地拖着步子向前走,没再回一下头。
大殿骨架未改,整体的格调却在这短短的一天之内换成了熙和的古旧风,脚下踩得,也换成了画着摇曳花团的红毯。
而那红毯两边齐跪着的身影,如今也大多换了一副面孔。
“将军有伤在身,免跪。”
没等他在用余光多挑些熟悉的面孔出来,正前方就飘过来这么一句,声音听上去空荡荡的。
像他的主人一样。
喻恒为不可察地扬了扬眉尾,不跪就不跪吧,他也没上赶着跪人家的道理,不过他个头本来就出众,到了拜将这一环,他大大方方在正中一站,像在经了风暴的森林里,独存的一棵半死不活的大树。
这棵树,在看到李公公拿着配刀破佛,弯着腰迈着小碎步朝他走来时,忽然展现了一丝碍眼的生机。
他越走越近,一时间,周遭的一切声响都识趣儿的消音了,静得只剩下他回荡在他脑海里的声音,十五、十四、十三……
他在粗略地估算步数,这还是从前连晁和他显摆自己箭术的奥妙,左耳进右耳出的,兴许是在他半死不活的时候,当成走马灯放了出来,一夜间却记熟了不少。
随之愈浓的还有他眼里的杀意。
他小幅度地深吸了一口气,在那柄雕花精美的长刀出现在视线的一角时,骤然抬头。
含在嘴里的长钉,尖端笔直地朝着老太监的颈项过去,仅仅比他的动作慢了一步的,是老太监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护卫。
但是没人来得及,距离太近,也完全没给他们应对的机会。
一招得手,喻恒又假装鼓起两腮,朝着一左一右煞有介事呼了两口气,当即骗得两人后仰躲避,他便一把夺回长刀,娴熟地甩开刀鞘,在龙椅上的新帝站起来之前,矮下/身一连切了那凑上来的几人的小腿跟腱,动作流畅,一如平常,倒还因为这一矮身,躲过了身后嗖嗖射了一排的箭。
他没忘记匆忙扫一眼箭的朝向,通过这个能判断出弓箭手全部位于后方,这么大的纰漏随便拎个士兵出来都不会犯,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为了顾全仪仗好看。
可怜那李公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竟然会在嘴里藏钉,还是托了自己对杀气格外敏感的福,没让这钉子刺穿他的咽喉。
不过当他很快感知到自己出现呼吸困难,才意识到提前说福也是高兴的太早。
喻恒的脑子很清醒,没急着杀人,围拥过来的士兵,他一刀一刀杀太费时间,让耍刀的站不起来,显然是更省力的选择。
达成目的也不恋战,直接将那长刀架在李公公的颈项之间,迅速将人拖进了柱后。
这里是弓箭手的死角。
“我只杀他一人!杀完便自我了断绝不贪生!若还有人想陪同我们一起上路!那送他先走倒也无妨!”
他背靠着柱子,朝着火速向他逼近的士兵喊道,说来也可笑,这些人来得很快,刀尖一齐指向他,却没有一人敢贸然上前,还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瞄着龙椅上的白念。
“别瞪了,你不想救他。”他也注意到白念灼灼地目光,轻笑一声,手指顺着李公公的脖子,摸到了那根钉子,用力一按,当即断了他嗓子里能发出来的所有音儿。
“他要是还活着,你这皇帝当得和傀儡也没什么区别。”兴许是玩心起了,架在老太监脖子上的刀形同虚设,他自顾自地玩起了那钉子,慢吞吞地旋转拔出,在用指尖一按到底。
“所以……我帮你杀他。”
被刺破了气管和声带,李公公一双眼突起得像一只垂死的金鱼,一张老脸被憋得通红。
喻恒不甘心他死前经历区区这么点痛苦,确认包围过来的士兵,在看见白念落在后,彻底断了上前阻挡的心思,行为也更加无所顾忌,刀尖抵在他背上,寻了个不太像要害的部位将其刺穿。
只是这刀,不知是因为他回来的路上斩杀了太多人,因而变得柔钝,抑或是他有意放慢刺捅的速度,以求将痛觉放到最大。
他贴近李公公的耳边,语气森然道:“这一刀,是为那狐狸捅的,你真应该感谢我现在落魄成这样,不然定要让你体会体会被人活生生剥了皮的滋味。”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估计他捅得位置也不知太秒,李太监的嘴巴已然关不住肆溢的血。
“这一刀,是为我四哥捅的,你口口声声说燕南残暴,说的时候可有想过你们对我喻家痛下的杀手?”
他的情绪,逐渐在一声声的咒骂之中失控,直到他残破的手腕再也捅不进刀了,他也不愿意停下。
只是遗憾李公公一直背对着他,没能看到他断气那一刻的模样。
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完成了一场并不精彩还有些疯狂的杀戮秀。
他看着做堂上面无血色的白念,一脚踢开身前碍事的尸体,一步步走上前来,将手中的刀架在了自己的咽喉。
“你要做个好皇帝,不然我没法说服自己不杀你。”
他最后同白念说道。
殿堂之外的一列戴着头盔隐藏起来的弓箭手们,见他决定自刎,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他们本就是听命于赵继,在殿外候着,寻找合适的时机将其击杀,如今看来倒是省得他们亲自动手了。
独独一人,固执地不肯放下弓箭,若有心人来仔细辨别,一眼就能瞧出,他拉开的那张弓非比寻常。
与寻常的中原兵器不同,它带着浓郁的边塞特色,还有神话色彩。有见多识广的人,也只是在边关异族的擂台场上见过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