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飞升之后 第98章

作者:木已成洲 标签: 仙侠修真 天作之和 强强 玄幻灵异

  层月谷的证据,唤瑶的真相,便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尽管被瑶阁以全宗族的性命为胁迫,被迫上了南岭的战场,但他们却始终没法再举起手中的刀剑,指向那些被压迫了千年的受害者。

  血债便用血来偿,他们服从命令上了战场,却因为心中坚守的道义,选择不动刀刃……

  就像是一群毫不反抗的送死羔羊,这般奇怪的景象,也的确引起了妖族的注意。

  容晟长歌却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两难全时,只能用鲜血与牺牲,为事情画上最完美的句点。

  瑶阁不知情的弟子虽然无辜,但他们还是在不知情时,彻底毁灭了容晟府。

  他作为容晟府仅剩的故人,没法为那三千葬在南岭的将士轻易说出原谅……而作为人族,他更没法要求妖族饶他们一命。

  凰谦言在听完后,却也是久久的沉默。

  妖族必须要有恨的目标,他们好不容易将作恶的瑶阁,与其他无辜的百姓分割开来,如今却还要被告知,瑶阁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恶人……

  千年的仇恨累积下来,妖族怎么可能轻易说出谅解?

  试一试吧……他也只能试一试了……

  于是,在第二日的战场中,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许多瑶阁弟子在面对敌人疾驰的刀刃时,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受死。而锐利的刀剑在将要划开他们的脖颈处时,却又轻巧地转了个弯,劈了个空。

  对面的妖族抹了一把脸上溅上的血迹,满脸暴躁地伸出手,竟是直接将不反抗的弟子提溜起来,囫囵地绑住了手脚。

  他气势汹汹地指了指身后的方向,恶狠狠道:“你已经被俘了,老实过去待着。”

  瑶阁弟子满脸懵,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他们要做些什么。

  “还不去!”妖族瞪大了眼,挥动着手中的大刀,高声威胁道。

  一场战役中,送死的弟子们被妖族一个个地“俘虏”,而且,被俘后竟然老老实实地往战场外的看守地走,倒是颇为省心。

  只一天,南岭的囚牢就半满了。

  凰谦言在接到战报后,先是有点茫然,然后却是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他快步往议事厅去,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容晟长歌。

  “他们没杀人……”他脸上带了笑,扬了扬手中的战报,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惊喜,“我只是将虚狱传来的讯息,和你之前的分析说了一遍,但也没下令,让他们一定要在战场上留手。没想到,他们竟听进去了!”

  凰谦言夸张地松了口气,但转而又有些发愁:“没再战斗的瑶阁弟子都被关了起来,可是,之后会不会有人借此机会故意混进来闹事,或者假装无辜来逃避惩罚?”

  容晟长歌也偷偷放下了悬着的心,他勾起唇角,卖了个关子道:“你放心,秋后算账这件事,我们这儿可是有高手的。”

  而他所说的算账高手,如今正在连本带利地清算债务。

  逐州郡的瑶阁驻点处一片寂寥,几乎所有的瑶阁弟子,无论好坏都上了战场,只留下几名侍奉的侍卫跟随着待着驻点的殷远山。

  瑶阁还有颇多的事情亟待解决,所以,尽管他很想去的南岭战场上,好好整治一番不听话的妖族,但却分身乏术。

  可越是接到传来的消息,殷远山的脸色越发阴沉。

  如今,陆望予之前埋下的暗钉已经起了成效,唾弃瑶阁的声音越演越烈,竟从偏僻的凡人城镇,如燎原之火一般烧上了修真界各宗门的案台。

  普通的百姓纷纷指责瑶阁是狼心狗肺的畜生,指责他们在层月谷制造怪物,然后放出恶兽为祸世间,玩了一手贼喊捉贼的把戏。

  这就是陆望予一定要让陈昊化形,去大肆破坏屋舍的理由。

  一方面,瑶阁听闻妖族出没,必然会派队前来捕捉,而知情者在发现陈昊身上层月谷的印记后,便能给宁枳一个将秘密彻底揪出来的突破口。

  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现在的“举世伐瑶阁”做铺垫。

  若只是轻飘飘地掀开真相,最多只能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

  曾经受害的百姓也许会对他们恨之入骨,但瑶阁已经许久没有再兴风作浪了,那些伤疤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结成厚厚的痂。

  真相翻出来,或许只能得到一些瑶阁心狠恶毒的表面谴责,根本撼动不了这个修真界的庞然大物。

  普通的民众对身旁曾经的惨剧,尚不能感同身受,毕竟刀没刮在自己身上,便不算疼……而那些本就视凡人为草芥的宗派,更加不会因为瑶阁不将普通人当回事的做法,而去反抗这个修真界第一大派。

  所以,陈昊的行为便是必要的。它却能切切实实地,在所有人面前画下最残忍的一笔,然后再将瑶阁背后的污浊翻出来,形成滔天的巨浪……

  百姓没法去体会妖族千年来受的折磨,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但当他们自己成为了被迫害的主角,便能真正地站出来,与妖族统一战线,为切身的利益而发声。

  这个世间,最多的不是修士,而是普通人。

  宗派的确可以袖手旁观,等妖族与瑶阁斗得死去活来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但民间已经掀起了滔天的浪潮,瑶阁尽显颓势,他们若是能趁着这东风,将燎原的烈火燃起,不仅能尽快地将瑶阁除去,更能在百姓中为自己留个好名声。

  唯一的隐患,便是在瑶阁坍塌后,他们能否制约住愤怒的妖族。

  但这个问题,随着各宗各派接到了来自南岭的传信后,也暂时被搁置了。

  那是容晟府的世子与如今的妖王,联名写下的告知书,他们说两族平衡才应该是最后的结果,妖族只想解决瑶阁的问题,并不愿与人族大动干戈。

  那还能怎么办呢?

  别无选择,他们只能默认妖族的友好,默契地齐心协力在瑶阁的恶名上添一把火。

  这把火,几乎要将瑶阁彻底烧得灰飞烟灭。就像是当年容晟府败落之后的场景重演一般,那些驻点的九瓣莲纹标志,被气势汹汹前来接管的宗派弟子一把扯下,用脚生生碾入泥泞之中。

  正如当年的鹰徽一般,四分五裂,再也无人问津。

  殷远山看着最后一个驻点传来的讯息后,却是默默地将信纸掷入火中。看着赤红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自己的食物,他的内心却毫无波动。

  “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殷远山依旧看着跃起的烈焰,却像是对着空气开口了。

  门外,却是缓步走入了一个黑衣身影,他闲庭漫步地走着,像是在自家院里逛一般。

  “陆望予。”双鬓微霜的长座终于舍得抬起头,他看了过去,“怎么,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来人却是微微一笑,他缓声道:“是也不是,我只是想来知会长座一声,南岭战场已经决出了胜负。”

  他卖了个关子,道:“你猜,是谁赢了。”

  殷远山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点都没有吃惊或是怔愣。他又笑了起来,却摇了摇头感慨道:“倒是我小瞧了你啊。”

  他将所有的弟子都派去了南岭。既然瑶阁已经倒塌了,瑶阁忠诚的弟子们,就应该随着宗派的覆灭一起消失。

  没有人该苟且偷生,与其背负着骂名,战战兢兢活在这个世界上,倒不如趁着最后的时机,让他亲手将他们送离这个不再友好的世间。

  至少在离开之前,他们都还是干净的,是高尚不染尘埃的。

  当然,直接死在南岭对手的刀下,倒不如利用最后的时刻,再生生从那些妖族身上撕咬下一大块血肉。

  他要让他们知道,哪怕就是从虚狱里出来了,妖族还是一群任人宰割的废物!

  殷远山手下的黑骑,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也被派往了南岭战场。但他们最主要的任务却不是参战,而是按照主人交代的东西,以身为祭,布置下最为恶毒的灭杀之阵。

  就像是曾经陆望予战澄阳峰一般,将自己与敌人,一齐歼灭。

  但照目前来看,陆望予怕是已经破了他的灭杀阵,所以才更有心情地来逐州郡给他送“好消息”。

  陆望予却是笑了笑,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如今,殷远山终于能沉下心来,认认真真端详面前的黑衣青年了。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败在一个如此年轻的后辈身上。但他更没想过,千百年来都稳居高位的瑶阁,竟会在那人的操纵下,一朝崩塌成泥。

  多智近妖,手段狠辣。在他不知不觉时,面前的青年究竟是长成了怎样的怪物?

  或者说,他从来就是个怪物……

  陆望予却好像真的只是来简单地传个讯,他知会完了,便毫无留恋地转身欲走。

  突然,他身后传来了一句带着浓浓不甘的询问:“你究竟为何要处处针对瑶阁?”

  殷远山还是问出了他最后的问题:“这次算你侥幸赢了,若是输了,你难道要与秦朝一般,为了什么狗屁的天下大义,将自己的性命都压上?”

  天下大义?

  陆望予的脚步顿住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一般,眉眼弯了起来:“首先,我赢不是侥幸。而是只要我想赢,我就一定能把你们踩在在脚下,彻底碾碎。”

  “其次,我也觉得天下大义是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所以很遗憾,我不是为了这个才与你们斗的。”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陆望予的眼神微微柔和下来,他却懒得解释了,“你猜吧。”

  但在继续提脚离开的那个瞬间,他却在心里默默补上了问题的答案。

  为了一个人。

  一个我永远都不能放弃的人。

第98章 四海平(八)

  南岭的战场在还没彻底分出输赢时,竟戛然落下了帷幕。

  所有的硝烟,都在瑶阁长座殷远山,于涿州郡自焚的消息传出后,尘埃落定。

  千年屹立不倒的瑶阁,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呜咽。他的高楼一夜倾塌,其中的人们在挣脱内心枷锁的同时,戴上了属于罪人的镣铐。

  但是,这就是光啊。

  无论是被压迫了千年的妖族,或是在瑶阁编织的假象里,浑浑噩噩地活了那么多年的弟子,这个消息终于让那被乌云重重覆盖的天际,初现了一丝曙光。

  熬过了黑夜,总能见到光的……

  南岭地牢里的弟子从妖族守卫欣喜的交谈中,得知了长座自焚的消息。

  他们沉默着透着那一面小小的石窗,窥探着外面的天际。冰冷的栅栏将天空割裂,除了阴云,他们什么都见不到。

  你看,南岭的天呐,果然没有家乡的好看……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早已泪流满面。

  尽管他们选择了心中的信仰,如今也不后悔自己在战场上的决定,但还是背弃了生活多年的地方,背叛了他们一直敬重的长座。

  一时间,究竟是尘埃落定的释然,还是难以言喻的苦楚,谁也没法解释,更没法分辨。

  但他们却知道,瑶阁真正地倒塌了。盛开千年的九瓣莲,终于凋谢了。

  瑶阁长座于涿州郡自焚,瑶阁彻底放弃反抗。

  在下属踉踉跄跄地冲进议事厅中,或哭或笑地禀报这个消息时,凰谦言几乎要拿不住手中的战报。

  他自知不能在属下面前失态,却还是无法控制地红了眼眶:“真的?”

  士兵却是哽咽到失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哭得满脸泪痕。他重重地点头肯定,然后憨厚地咧开嘴角,但眸中的泪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凰谦言挥手让他退下,随即,黑色的披风扬起凌厉的弧度,他立刻转身出了议事厅,直奔内院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