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灵者说 第95章

作者:虚骨生莲 标签: 玄幻灵异

这是什么?这是为什么?会怎样?怎么办?

他立刻拧了一把毛巾,抖着手替季晨擦着脸上的猩红痕迹,可他刚擦去嘴角的血,季晨的鼻子就再次涌出了滚烫的血液。

他忙扔下手里的毛巾,翻下床就往门口跑,老于不是去找东西了吗?他一定有办法,他刚才说了会有法子的,实在不行,现在就去把于叔给接过来也好……慌乱的呼吸声早已盖过了擂鼓一般的心跳,何云起猛地推开了紧闭的房门,却被一个身影挡住了路,如果不是他刹住了车,一定会和这人撞个人仰马翻。

着急忙慌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屋里的两位,只是刚才他太过惊慌没能察觉,而现在,那两位也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影吸引了注意,两道视线从季晨的脸上跳到了门边。

一声惊喜与哭声交杂的呼唤从背后传来,何云起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了与他差不多高的中年男子。梁采薇迈着步子跑了过来,又将刚才的称呼重复了一遍:“爸!你终于回来了,快……快看看晨晨吧!他……”

何云起强迫着自己的身体做出反应,他立刻闪开了一步,将大门的位置让开来。

梁樨是今天上午才赶回来的。他因为需要处理的工作出差了,这次出差本就是出国与合作企业商谈新品推出的相关事宜,没想到就在正好谈妥了准备回国的节骨眼上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就这一趟回来,他还不能直飞,直飞的航线停了,他只能转机,折腾了好一大圈才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可刚一落地,女儿的未接来电提示就将他的屏幕占了个满满当当,见电话不通,梁采薇又发了一大堆消息,将这几天的情况一一转述,最后的消息就是这家医馆的地址定位。

梁樨赶来的时候,手里拖着行李箱,上面的托运单都还洁白崭新。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门边给他让开路的年轻人,缓慢地叹了口气,将扑向自己的女儿搂在了怀里,轻轻摸了摸她略带杂乱的长发:“没事,爸爸回来了。”

言罢,他又叹了口气,将视线挪到了何云起的脸上,叫出了他的名字:“何云起先生,是吗?”

“是……”何云起没想到这位梁叔叔居然会认识自己,他更没想到与这位的见面会是在这样一个十万火急的场景之下,不遑多想,他立刻点了点头。梁樨却没多说什么,只轻轻松开了拥抱,转身关门,落了锁,唤了一声:“清远啊。”

江清远立刻放下了手中端着的水杯,绕过床边赶到了他的跟前:“在,梁叔,您吩咐。”

“把我包里的符篆拿出来,路上匆忙,来不及做糯米浆了,买了瓶胶水,先这么用着吧。把这屋子里所有的门窗、缝隙、能透风能走人的地方,全贴上。”

“好。”江清远一句多的话都没有,立刻开了背包摸出东西布置起来。

“爸……要不你先看看晨晨,他……”梁采薇没看明白,一把挽住了梁樨的手,拖着他就要往床边走,梁樨却没有流露出过多担忧的神色,应该说,他从进门开始,脸上就没有出现过多的表情,他轻轻摸了摸梁采薇的头,安慰道:“没事,有爸爸在,你们都不会有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使唤了一声:“清远,好了吗?”

江清远的手脚极快,干起活来一点都不马虎,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已经贴了大半个房间,只差最后的几个角落了,听见梁樨的话,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马上!”

梁樨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又补充了一句:“分点给何先生,让他也一起来。”

何云起没想过在这样的场合里还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他愣了愣,还来不及将疑惑宣之于口,手里就被塞了一把姜黄的符篆,外加一瓶被挤了五分之一的胶水,江清远一拍他的肩膀,轻声提醒:“去呀……”

“窗缝、门缝、空调排水管,一个都别漏。”梁樨一面吩咐着,一面踱步来到了床边,从怀里摸出一支三指粗的红烛,点燃了,放在床头柜上,橙红的烛光映在季晨的脸上,在他眼下晕出了一圈睫毛的影子,让那苍白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何云起按着吩咐将符篆贴好,不知为什么,这屋里每多一处符纸,他就觉得多了一份把握。将最后一张符贴在了窗框上,何云起跟着江清远叫了一声:“梁叔,我这也搞定了。”

“不错。”梁樨又点了点头,从橙红的烛光中回过头来,看向了他的眼睛,“初次见面,却不能好好聊聊,还让你帮忙干活,确实是挺奇怪的。但咱们以后一定还有更多交流的机会,贴符只是第一步,学会了其他的……”

梁樨突然笑了笑,话锋一转:“这个以后再说吧。”

“啊?好。”

这话说的人云里雾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梁樨又开了口:“一人一个角,都站好。采薇去东南,清远去西南,小何……你就在那待着吧,别动就行。”

“我也得……在这?”何云起本以为打打杂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帮助,没想到梁樨竟然还要求他留下来参与其中。

梁樨嘴角一动,露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尽管他的眼里并没有过多的笑意:“别小看人的力量,你是生者,就有阳气,生人的阳气是一切阴魂惧怕的根源,四个人,四个角,其实就是四把火,生者的光和热,可以驱散那些腌€€污浊的邪物。就算你没有灵力,你也能帮得上忙。”

何云起不再问了,点了点头,他挺直腰背,立在了原地。这几天来,他的目光从没有像此刻一样精神过,他的沮丧被梁樨的一席话一扫而空。即使是普通人,他也同样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派上大用场!

他还活着,他是生者,这就很好。即使是普通人,他也能把自己变成一团火,将季晨的归途照亮。

梁樨什么都没说,他却仿佛什么都明白。

这位长辈对他的态度,与对江清远的态度并无二致。这背后的意思,心照不宣,不必多言。

屋里能帮上忙的,加上梁樨也只有四个人。最后的一个角落,梁樨将另一只红烛缠上符纸,充作那一角的守卫军。一切打点妥当后,他缓缓踱回床边,定定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二十年了,这天还是得来,老胳膊老腿了,还得折腾。”梁樨这话像是说给谁听,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从怀里抽出了一张长形的符篆,往季晨的心口上一拍,厉声喝到:“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屋内便平白生起一阵狂风,轻巧一些的东西全都被高高卷起,在屋里盘旋出一道环形的轨迹。这风是阴冷的,狂风的中心却是屋内唯一的那张床。何云起定睛一看,床边的烛火安然平稳,根本没有受到风的影响。

可风眼之外,狂风却越来越大,那风冰冷,卷着腥味呼啸而来时,仿佛要把他身上的毛孔全都豁开一条缝钻进去。何云起看了看其余的两位,又看了看那角落里缠着符纸的蜡烛,才发觉这风有偏向,就是冲着他这个最薄弱的角落里来的。

何云起一咬牙,将身体挺得更直了。他常混迹的几个灵异论坛都曾提到,活人身上三把火,都在上半身,两把在两肩,一把在印堂,梁樨让他站在这,就是要用生人的阳气堵住角落,对抗邪物,这是他必须要做到的事,也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烛光将屋内的白墙映得通红,风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激烈,何云起使劲在狂风中撑开眼睛,盯着床上的动静。梁樨又抽出了一张符,拍在了前一张符的边上,这一拍,风声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急促的低吼,像人被扎疼了发出的惊呼。

何云起眨了眨被风吹得酸涩的眼睛,只这一秒的功夫,一道灰白的影子被狠狠甩了出来。梁樨捏着符的手死死掐着那半透明的东西,将它从季晨的心口生生地拔了出来,狠狠甩到了一旁的地上:“这东西是活的!旄节打不动,别硬抓,用封魂罐装!”

梁采薇和江清远异口同声地应道:“好!”

封魂罐?是秦弦用的那种吗?何云起来不及多想,冲着离他最近的江清远伸出了手:“前辈!也给我一个,不然他从我这跑了!”

江清远二话没说,从兜里摸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罐便扔了过来,他的手很有准头,不偏不倚,只一下就将罐子砸进了何云起的怀中。就算有再强的好奇心,在这紧急关头,他也不会再仔细研究这玩意的结构了。

这生灵没有怨气,却是难看的灰白,甚至有些发黑,这让何云起十分费解,可眼下顾不得细想太多了,梁樨将手中的旄节一横,往季晨身上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防护罩,一闪身踏进了刚才放着黄符红烛的角落里。

这一屋子的符篆对灵体的影响很大,从这东西四处逃窜寻找出口的模样来看,它已经感受到了这一阵法带来的压迫和痛苦。乌云一般的灰白痕迹在屋内四处窜着,好几次往季晨的方向冲去,又被灵力十足的防护罩弹了回来,偶尔贴上墙壁时,那符篆便会发出微红的金光,将它重新往空地上拍去。

生灵离体,本身就是极大的消耗,多转几圈,没准这能让它束手就擒。

这东西显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没几下就被它摸清了门道,四角不能窜,墙壁不能钻,各个角落都已经被符篆贴得满满当当,这要脱身恐怕难度不小。突然,那团灰白停了下来,静静地悬在空中。

它明明是一团混沌,看不清哪是哪,可这么一停下,总让人觉得它有了眼睛,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从那根本不存在的目光里,甚至还能感受到它的不甘和怨毒。

“季家的人从来就没欠过你什么!”梁樨面上露出了阴沉的怒色,他厉声喝道,“是你自己心术不正,自毁前程!”

屋内的风声突然尖锐起来,如同厉声的呼喝和反驳。这灵体明明是生灵,也没有怨气,为什么可以强大到这样的地步?何云起的心跳得极快,他紧紧攥着手里的罐子,与其他两人一样严阵以待。

要是它突然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