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雪鸭
镜子碎了,钱姨娘也消失了,铜镜之事表面看来,确实已了结干净,可细细想来,却仍有许多关窍未解。
这头一样,便是给谢崇和的游方道士,究竟是什么人。
事后谢臻也曾反复询问过谢崇和,可谢崇和却是一问三不知,不知那道士究竟名何,不知那道士来于何处,更不知那道士现今在哪里。就连问及那道士的模样,谢崇和也致死茫然地摇摇头,根本记不起来。
这样荒谬的回答,谢臻却并不觉得谢崇和在说谎。他并不是真的忘了,而只怕是,那道士便从未让他记住过。
除此之外,让谢臻更为在意的,便是最后镜碎一事。他可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意外或者巧合,这一定是有人早就谋划好的困局,而这个人必与那游方道人脱不了干系。
谢臻眯起了细长的眉眼,他能感觉得到,自从他回到沧城以来,暗中一直有一双眼睛。
从福月班到山村阴市,再到现在的谢家,暗暗查来,似乎都能窥见几分那人的身影……
思绪未尽,窗边的叶鸽就已经听到了谢臻进门的声音,立刻抱着手中的小暖炉,几步跑到了他的身边,扬起脑袋看向他的目光中,尽是欣喜与依恋。
谢臻轻笑着将他的小鸽儿抱进怀里,心中只剩下一汪暖流,眉眼中却是化不开的冷厉--
有胆子就来吧,他谢臻可从没有闷声吃亏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到现在,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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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枯木学堂(一)
“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1]
虽说是出了正月,但大街小巷中的年味却还未彻底散去,穿着新袄新裤的小娃娃们,手中捧着把嘎嘣脆的炒黄豆,一面笑一面唱地跑过热闹的人群。正巧遇到前头某大户迁居,门前要放鞭炮,于是他们便一拥上前去,等着听鞭响。
这迁居的大户并不是别人,正是从谢家搬出的谢臻和叶鸽。
大正月里少有买卖房产的,饶是谢臻不计钱财的打问,前后也拖了好几日才找到处中意的,匆匆叫人收拾好了,紧赶慢赶,总算是趁着二月二这个吉利的日子搬了进来。
新置的宅子仍是在城东,距离谢家老宅并不远,只隔了三条巷子。因着人口不多,叶鸽怕房子太大了反而冷清,谢臻便选了这座三进的宅院。
不过别看这宅子虽不大,里面却精致得紧,前边正门正厅皆是大方整齐,丝毫不见简陋。而过了正厅之后,便再不见那些繁琐死板的院墙,整个后宅都直接被修成了园林。
如今虽还是在冬日里,那园子中却引了股暖水进来,直汇入正中的池沼里,烘得周遭树木花草都未曾凋谢,恍如阳春三月。
池沼两侧便是朱色回廊,曲折雅致地通到临水而建的两层楼阁,那里便是两人的新居了。
谢臻吃了谢家的教训,除了几个心腹外,并没有从老宅中带人出来。一应仆人全是他亲自过眼聘用的,别的规矩且不提,头一样便是要心思端正,新社会不讲尊卑贵贱,但既是来做工便须守好本分,总不能欺了雇主。
如此,从叶鸽第一次迈入这处宅院,他便感觉到了与谢家截然不同的气息,没有什么束缚,没有什么紧张,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舒适,充满着新生的期待。
二月二这天,算是他们真正的迁居入住,几百响的鞭炮挂在墙头,噼里啪啦地响彻街头,尽管被谢臻捂住了耳朵,叶鸽依旧被震得心脏咚咚直跳。
放过鞭炮后,便是迎客上门了。谢臻在这沧城之中,着实是数一数二的新贵人物,借机登门拜访的官僚商户,络绎不绝,几乎要踏平了门槛。
这还不止二月二当天,一连几日,这小谢宅皆是门庭若市,面对着来往的客人,叶鸽不躲不避,就大大方方的,迎客时便并肩站在谢臻身边,待客时便同谢臻一起坐在主位。他虽不能说话,但或颦或笑,皆不泄出一丝慌乱,恰能作出副得当的主人姿态。
每每得了空闲,谢臻总会用温柔的目光,看向他的小鸽儿。而叶鸽若是有所察觉,也会扬起嘴角冲着先生盈盈一笑,这样的默契宁和,倒像是已然相守过了经年……
话说这天夜里,前头又摆了小宴,谢臻请了几位友商来议事。恰有一位做药材生意的客人,刚从南边回来,带了好些果子酒上门。
那酒酸酸甜甜的,正合叶鸽的口味,于是他便趁着谢臻谈事的工夫,偷偷地多喝了几盅。等到谢臻发现时,小鸽儿早就被那泛上来的酒劲烧得满脸红,眼神都有些发飘了。
“这……”谢臻哭笑不得地瞧着叶鸽,想要跟同席的人打声招呼,先送他回房。
可叶鸽却不肯耽误谢臻的正事,晕晕乎乎地扒着谢臻的手,写道:“先生在这儿就好,我自己能回去,不是还有锣子在嘛。”
那锣子便是谢臻指派的,跟在叶鸽身边的小厮,他本是程六的表弟,年纪不大,办事却很稳妥。平日里让他看顾着叶鸽,谢臻也是放心的。
不过这会,谢臻看着小鸽儿醉醺醺的模样,可放心不下来了,坚持跟客人招呼几声,将叶鸽送回房中,喂了解酒的甜汤,才回到前头。
幸而那果酒上头快,但去得也快。叶鸽趴在小榻上,眯了没多久,就觉得头脑稍稍清醒了些,挣扎着坐起来,只是脸上还发烫。
这时候,房间里伺候的小丫鬟秋喜忙端了热茶进来:“叶少爷醒了?刚刚三爷送您回来的时候,特地叮嘱我备些茶水,怕您醒了口渴。”
叶鸽听后,忍不住抿嘴笑笑,将茶盏接了过来,喝下几口后才觉脸上略好受点。
墙上的挂钟走到了八点多,正是不早不晚的时候,叶鸽想要等谢臻回来,简单洗漱过后,并没有回里间卧房,而是挑了个戏本子,歪在窗边的软榻上看起来。
秋喜也没有离开,继续在他身边伺候着,过上一会儿便为他添些茶水。这本是极寻常的事情,叶鸽却发觉,这小丫鬟心中好似藏着事,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秋喜?”几次之后,叶鸽终于忍不住在纸上写道。
秋喜是谢臻专门挑来的丫鬟,之前跟着某户太太学过看账本,故而认得字,平时与叶鸽交流起来也便利。
此刻她看着叶鸽写的字,不由得咬咬唇,再三犹豫后才说道:“叶少爷……您还记得前天,有个姓刘的盐商吧?”
叶鸽微微颦眉,因着酒劲还未散,想了片刻后才记起确有这么个人。他依稀还能想起,这刘盐商眉眼间有几分贼气,并不怎么讨喜,说起话来也是市侩得很。
“他,他是我表舅家的儿子……论起来,也是我表哥。”秋喜见叶鸽想起来了,忙又添了几句。
这会子叶鸽也听明白了,多半是那些想要搭关系走门路的,求到了秋喜这里来。叶鸽虽然不太喜欢那个刘盐商,但也不想让小丫鬟为难,于是只笑了笑在纸上写道:“可是他托了你什么事情?”
叶鸽这么一笑,秋喜就更是不好意思了,点头说道:“是……他托我给您送些礼物,说是不可让三爷知道,只许拿给您一人看。”
不让谢臻知道,只给他一个人看?这又是怎么个道理,叶鸽眨眨眼睛,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关窍。“我也不知那是什么,但他说绝对是好东西,让我一定给您。”秋喜生怕叶鸽不要,想起家里的逼勒,险些急出泪来。
叶鸽最看不得这个,忙点点头:“你别急,把那东西拿过来就是了。”
秋喜这才松了口气,对着叶鸽千谢万谢,然后才匆匆跑出去,抱了只檀木盒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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