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捣药的
夏茨勉强止住泪,却是换成了无声的抽噎,从肩膀到腹部都不可抑制地小幅度颤抖。
安纳提斯一直抱着他,用轻拍的动作为他顺气,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语,虽然有些生硬,毕竟他从来没有如此对待过别人。
身为酋长,他只需要发号施令,确保别人服从。即使是那之前,他身为战士也没见过自己的战友流露过类似这般脆弱的一面,更别提需要他的安慰了。
好不容易让夏茨停止了抽噎,安纳提斯不再多逗留,只说让他好好休息,待会有女官过来查看他的情况,有什么需要可以通知一声。
夏茨扭过脑袋,不管安纳提斯说什么,都没有给出反应。而在安纳提斯离开后,夏茨取出枕头后的石板,望着痕迹半褪的涂鸦,鼻子又开始发酸了。他赶紧把石板扔掉,告诫自己别去想这些事。深呼吸。
只要不去想,就不会难过了。
*
约莫又过了一天,夏茨迎来了可喜的讯息。他的腿差不多好了。那种痒痒的感觉消失后,女官就给他拆了石膏,然后他就能活动自如了。只是筋骨仍然有点疼。女官称这是正常现象,刚修复完成的骨头还有些脆弱,他需要静养几天,才能彻底好起来。
对夏茨而言,这意味着他的无聊时光被延长了。伙食倒是有很大的进步。
或许是察觉到陆地人的饮食习惯有很大的不同,她们现在给他送来的都是熟食,各种各样蒸熟的植物和动物。调味很淡,但总比生吃好多了。
体力一经恢复,夏茨就坐不住了。
他肯定是不想留在这里的。但是指望别人来救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没有反抗人鱼的力量,他只能表面顺从,暗地里寻找出路。
先前他发现一条隐秘的通道,应该有文章可做。夏茨趁着四下无人,一瘸一拐地进去了。尽头处的植物园仍然美不胜收,只是没了阳光,剩下星星点点的光芒,漂浮在四周犹如萤火虫一般。大片的绿草中,偶尔冒出几朵素净的花,静悄悄地开放着,无意引起别人的注目。
夏茨刚进园子里,就听到一阵幽幽的抽泣,像是女孩的声音。
暗暗感到奇怪,夏茨小心走过去,却发现安娜丽丝的身影。
她坐在植物园角落的池塘边,尾巴泡在水里,颤抖不已。
「呜呜呜……呜呜呜……」
在她的手里,一袭珍珠斗篷被攥得死紧。夏茨眼尖地发现,那件斗篷已经损坏了,大部分珍珠都掉了,连接件也都破碎不堪,完全没有当初那么美丽。
「拉缇薇薇,你来了。」安娜丽丝没有回过头,小声呜咽着说。
「哥哥又骂我了,而且……呜呜……他把我最喜欢的斗篷撕烂了……」
「呜呜……他说,既然我伤害他最喜欢的东西,就别怪他以牙还牙……」
「呜呜……他还说,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再犯则以酋长身份对我处刑……」
听她的语气,是真心觉得自己很委屈。
夏茨沉默了片刻,不知该作何感想。如果他现在挪动一步,可能要被安娜丽丝发现,自己不是她那个叫拉缇薇薇的朋友。于是他僵在原地,像块木头一样。
安娜丽丝继续抹眼泪,「可是我哪里做错了?他又不是不知道,陆地人都是灾难。」
「我联合战士们一起好心劝说他,他还不听,非要跟那个陆地人举办婚礼,说什么只要时间足够,他就能把那个陆地人转化。他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天真!瞧瞧我都落得什么下场了!」
夏茨一直站在安娜丽丝的背后,看她破罐子破摔似的,把珍珠斗篷扔进了池塘里。
「算了,不过就是一件衣服。我想要可以再做,反正我还有十几罐珍珠。」
似乎察觉到氛围异常沉默,安娜丽丝开始转过头,想要打量身后人。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有清脆的声响,吸引了安娜丽丝的注意。
有人从前面过来了。夏茨连忙往后退,赶在安娜丽丝反应过来之前,逃进那条通道里。
在夏茨奔跑的时候,他还能听到安娜丽丝吃惊的叫喊,「拉缇薇薇?!」
幸运的是,没人追上来,夏茨顺利回到房间里。
虽然有惊无险地回来了,但是这份经历让夏茨很在意。他忍不住从头梳理起整件事,为什么安娜丽丝对他怀有这样的敌意?只因为他是陆地人吗?总觉得说不通。
为了解开疑惑,夏茨找上了一位女官,打听起安娜丽丝的事。
那位女官犹豫了一会,见他态度诚恳,就还是告诉了他。
原来今年早些时候,安娜丽丝曾经造访过海滨,结识了岛上的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体贴又幽默,经常去海滩那边,陪安娜丽丝谈天说地,还送她一些海里没有的礼物。
安娜丽丝从小听着浪漫的童话长大,深信自己爱上了那个男人,并将这件事告诉了其他的人鱼。
理所当然,大家都大惊失色,告诉她不能跟陆地人扯上关系,特别是岛上那些。
酋长安纳提斯更是将她禁了足,派战士们二十四小时看守她。
但再怎么严密的防卫,都阻止不了安娜丽丝思念那个男人。她听不进劝告,满心都是粉红色泡泡。她跟那个男人约好了,要在某天相见,不能违约。于是到了那天,她挑准了时机,用魔法迷晕了身边的守卫,游到海滩边上了岸。
那个男人迎接了她。而她在对方惊异的眼神中,变出修长的双腿,化身为美貌的陆地人。
当她看到男人逐渐扬起笑容,她以为自己终于圆满了爱情。
但她不知道,那是恶魔的笑容。
男人带她去自己的豪宅里,用精致繁复的衣裙打扮她,说要让所有的朋友都来认识她。而她幸福地挽着男人的手臂,参加了有生以来最奢侈的宴会。
在那个宴会上,所有人都光鲜亮丽,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午夜一过,他们就全变了模样。
他们把门窗都关紧,终止了友善的交流,狞笑着走向她。宴会被设了圈套,她喝了加料的酒,整个人昏昏沉沉,四肢乏力。在他们轮番对她施暴的时候,她无从反抗逃脱,只能哭着求他们放过自己。可是,这反倒加深了他们的兴奋,用更残忍的手段对待她。
许多刑具被派上用场,既是为了施加最大的痛苦,也是为了让她保持清醒。她无数次希望自己死掉,这样就不必再睁眼面对这帮禽兽。但她没死。这场虐待整整持续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