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痕
桑宿已经习惯这猫一生气腮帮子便气鼓鼓,里头仿佛藏了只风箱。往远处背身一坐,半天都不会跟她说话。她将匕首上的血迹抹干净,拎着僵死的蛇递到黑宝跟前,“我不用你主人的宝贝匕首,那你帮我把皮扒一下。”
须知,从桑宿嘴里说出“你主人的匕首”已太不容易,黑宝又是一只很好哄的灵宠。他看了一眼笑吟吟的桑宿,伸爪把死蛇勾过来,三下五除二剥了皮。
桑宿喜滋滋地接过去架在火堆上烤。
“快点吃,吃完继续找。”黑宝俨然一副债主模样。
桑宿这顿稍微吃得时间长了些,那黑猫又生气了。
顺着路一直走,竟然走到了山底下,再往下走便是人界村庄了。黑宝蹲在路口,垂着脑袋颓然道:“这就找到头了,还是没有。”
桑宿唔了一声,也有些疑惑:“可这山上确实有他灵魄的味道。”
黑宝仰头白了她一眼,它眸子绿幽幽地,白眼倒翻得传神,“你鼻子八成坏掉了。”
桑宿蹲下|身,“小猫,凡界灵力稀薄我处处受制,要往更大的范围去寻只能先回我的渊云潭去。”她望向不远处的凡人村庄,指着前面说:“这条路是灵魄经过的路,它下山去了。”
——
片刻后,桑宿揣着黑宝回了九天神域。
黑宝嫌渊云潭到处湿哒哒,它打盹的地方都没有。桑宿便只能把它送去梧桐林。
正酣睡的水月闻见味儿,忙从树枝上跃下来,围着桑宿直转。黑宝看见这只偷匕首的“虎斑猫”,探着脑袋直龇牙。水月听见警告的低吼声,默默跳回去盘身卧着。
尧白从巢里探出个头来,看见桑宿怀里的毛团眼睛一亮,“漂亮黑宝,快来抱抱。”
水月嗷呜一声把头埋进屁|股|里,眼不见心不烦。
桑宿把黑宝放到树枝上,交代尧白道:“这几日我分不开身,它就暂且住你这。”
尧白一把将黑宝搂进怀里,“好的。”
桑宿回去专心寻魄。几日后黑宝说要回鬼域看看。尧白问道:“烙阗还是不肯出来吗?”
黑宝怨念十足地说:“这个时节鬼域遍地都是花,他舍得出来才怪。”
——
再过三日,桑宿从渊云潭出来了。
“很是奇怪。”桑宿道:“我追着烙阗的精魄到极西之地,就再追不到了。”尧白大吃一惊,要知道魂魄但凡存在就会有踪迹,追不到了那就很可能散了。
那烙阗岂不是要永远做一只蝴蝶精。
桑宿却摇头道:“不是散了,我还感知得到。便只有一种可能,灵魄跟着什么东西进了莲花结界。我的灵力越不过莲花结界去,踪迹便在结界外断了。”
正巧这时黑宝回来,听到此事心情很是沉重。尧白和桑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凝重。
总不能贸然闯进梵境去寻,佛家圣地不好唐突。
正愁眉莫展时,林中飘然落下一只仙鹤。那鹤嘴中衔着一只金光凝成的竹简,正徐徐散着粼粼佛光。桑宿取来一看,顿时眉开眼笑,“梵境妙心佛会,邀你去呢。”
不大一会,桑宿家的仙鹤也送来同样的竹简。她一把搂住黑宝开心道:“小猫,这回便可以光明正大进去了。”
黑宝鼻腔哼了一声,算是满意。突然又想起一件要紧事来:妙心佛会的邀帖各界都会送,鬼王必然也在受邀之列。
桑宿道:“这不正好么,省得我找回灵魄还要跑趟鬼域。”
黑宝点了点头,却仍皱着眉头一副心有惴惴的模样。
既然灵魄很大可能在梵境,那这段时日也做不了什么,黑猫便告辞回鬼域。尧白有些舍不得,揉着黑宝发亮的皮毛挽留道:“你不如就留在这里,到时和我们一起走,烙阗应该记得去梵境的路吧?”
黑宝可能是个操心的命,摇头道:“我还是要跟着他才放心些。”
尧白只能恋恋不舍得送他出神域。
——
尧白是头一次参加梵境的妙心法会,听桑宿讲了一通场面如何如何盛大,所论佛法如何如何广博,不禁心生向往。
当然令他心驰神往的还是桑宿最后一句话:“到那时,莲花结界大开,茫海上开满一望无际的优昙婆罗。六界之中再也没有这样好看的景致了。”
尧白:“有趣。”
桑宿又说,“但是他们论法的时候你不要接话,尤其是梵境那几位佛尊。他们表面看着温柔谦良,驳起人来可凶残着呢。”
尧白突然想起人界的那个和尚,他的脾气也温柔得紧,不知同人论法是什么模样。闻不凡的脸只在脑中一瞬闪过,尧白翘腿躺回树枝上,轻声道:“晓得了,左右我对佛阿法阿也没什么兴趣。”
梵境邀帖一下,神域的神君们便日日三五成群地聚集漫谈佛法,为到时一展身手蓄着力。
此次佛会同以往不同。首先是梵境那边,历来主持佛会的礼嘉佛尊却不在梵境,换了一个尊号都没有的年轻佛尊。其次,此次送来神域的邀帖数跟往年差不离,但去的人却远不如从前多。女帝和青灵天帝闭修未出,神子中除了尧白桑宿,黄黎青岫,其余竟都无缘赴会。
此次神族的梵境之行便略显冷清了。
一天尧白领着水月去天亘河洗澡,回来的路上恰好遇见刚从人界回来的青岫。他脚步拖沓,双眼无神,活像丢魂少魄。尧白记起他前几日才风尘仆仆从人界回来,今日怎么又从人界回来。
“四哥。”尧白招呼道。
青岫累得掀眼皮都费劲,虚虚看了一眼尧白一屁股歪在石阶上,顺势往后一躺,长长呻吟了一声:“累死我了——”
水月凑上去闻了闻他,转头去看尧白。
“你做什么了?”尧白蹲在他脑袋旁,低头看着他道:“灵力耗这么多。”
“布雨呗。”青岫合眼哀怨道:“也不知今岁是什么了不得的年头,到处都下雨。东边下完下西边,天南地北到处跑。”
“还是你清闲。”青岫瞅着他无比羡慕,“闲时还出来遛遛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