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痕
后来他带尧白回到自己地盘,把他安置在这里养伤。大多数时候他都一个人待在洞里,花问柳去多了他还不高兴。某天他不知怎么想通了,竟然破天荒觉得洞里待着憋闷,难为他又聋又瞎的一只鸟自己扒拉着石壁摸索出去。
洞门口一左一右长着两棵合抱粗的古树,见尧白出来了立刻伸出枝条轻轻缠上他他手腕,小心翼翼地为他引路。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到了山洞对面一处平缓的矮坡上,这里生着许多茶树,此时正是茶树开花的时候。
夕阳斜斜照在矮坡上,尧白感觉不到温暖,也看不到天边赤火余晖。不远处树底下倚着花问柳,他嘴里叼着根毛尾草,眼睛眯成一条缝,追着茶树丛里雪青身影。
尧白在矮坡上走了一阵便觉得累,他摸了摸手腕上的树枝,说:“麻烦你,带我回去吧。”
树枝缠得稍微紧了些,尧白转过身,不知为何迟迟不向前迈步。
此时树下的花问柳也站直了身子,皱眉不快道:“你们是怎么看的家,他是怎么进来的?!”
一个委委屈屈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您只说别放一个和尚进来,我瞅着他有头发呀。”
闻不凡站在离尧白几步之遥的地方,尧白抬起头,也看到了他。
“小白。”闻不凡开口叫他。
尧白理也不理,全当他不存在似的自顾往前走。
闻不凡有些不知所措,他可能预见过一切可能,或愤怒或伤心或怨怼,可是没有想过尧白会置之不理。仿佛两个人从来不曾认识,连一个眼神都多余。
闻不凡垂头往旁边让了让,尧白便头也不抬地走过去。中间的路很窄,两人的肩膀轻轻相触,又很快相离。
“小雀儿。”闻不凡忽然开口叫了声,他们还在闻远山时他就是这样叫那只机灵‘山雀’的。闻不凡觉得自己有些无耻,试图利用一些他以为的干净回忆唤回尧白。
可尧白依旧无动于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闻不凡愣了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小白。”闻不凡的声音很低沉,与他以往的样子不同,他似乎在斟酌措辞,又怕时间长了对方不耐烦听,慌忙中有些急躁:“我说了很多谎话,为了我自己的私欲。我只是想告诉你,请你相信,我对星屠阵毫不知情,你母亲并未告诉我······”他看着尧白并未停顿的背影,心里忽然沉闷发痛,像是千钧铁锤在狠狠锤问。尧白的背影既真实又飘忽,他站在原地,无比真切地觉得那只曾经与他亲昵的小雀越飞越远,再也看不到了。
或许自己是不是受了女帝有意蒙骗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小凤凰永远失去了凤凰胆,而他也永远失去了小凤凰。他想快乐无邪的尧白从前有多认真地喜欢自己,现在就有多认真地讨厌自己。
闻不凡最后一句低喃散在风中,“看到你很好我很开心,再见。”
尧白在前面走着,忽然忍不住回头看。但是视线里只有白茫茫一片。
他狐疑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然后听到花问柳仙灵传音——如今他只能依靠残破的仙灵听到一些声音,即便这样也维持不久,他很快就会累,累了就再度陷入昏睡。
花问柳的声音很清楚,应该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好好的怎么出来了?”
尧白没回他,过了一会才说:“这树挡路得很,不如砍掉。”
花问柳沉默了,顿了顿才说:“这些都是名贵山茶。”说完又强调了一遍:“特别名贵。”
“哦。”尧白很显然不在意名贵不名贵,异常固执地道:“挡我路,就要砍掉。”
花问柳:“······”
花问柳颇为纠结地拧着眉,十分怀念以前那个澄澈纯良好逗好哄的小凤凰。
矮坡上的茶树连夜被花问柳挪去了后山,为了避免再听到尧白类似“砍掉”的无理要求,矮坡上没有再迁种任何树苗过来,只剩一层贴地绿草。
花问柳的家底十分殷实,站在山洞门前数,能数尽的山头全都是他的。只是地盘虽大,却极其无聊,只有各种各样的树,高的矮的,粗的细的,长叶的扁叶的。
花问柳曾兴致勃勃跟他说这山里的每样树种只有一棵,绝对找不出重复的。
尧白恢复视力以后每天都要在洞门前站上一刻,起初看着绵延群山苍郁如洗,日子久了就觉得乏味。也只有花问柳才受的了这哪哪都是的绿色。
尧白问他,“”怎么不在山里种些花?”问完又立刻说,“不种花也好。”
这满山翠绿只有一个地方例外——后山藏着的一片巨大的湖泊。水澄明无色,远远看上去像是一面过度打磨的镜子,亮得人眼晕。水里莫说是绿色水草,就连半条游鱼也没有。
尧白赶新鲜去了几回,想起来这个可能就是花问柳之前提到过的“空了好久的水潭”,当时花问柳想朝他讨莲花花灵赠的一支永世不枯的莲花。
从湖边回去以后尧白就把那支莲花拿出来送给他。
花问柳眉开眼笑很是稀罕,第二天湖里就开满簇簇莲花。自那以后,湖边尧白也不爱去了。
——
尧白沉默着吃完鱼,又拿起一只油纸包,看了一眼没认出是什么肉,继续沉默着张嘴啃。
水月扔完东西回来,叼过没啃完的卤鸡腿趴在一边吃。
过了一会,花问柳一边捡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油纸包,一边说:“下月初八你姐姐大婚,你去还是不去?”
“按理应当去的,不过你若是不想看到神域那些人,跟烙阗说明就行。”
尧白淡淡道:“不用,我要去。”
花问柳看着他,似乎还有话说。
尧白疑惑,“怎么?”
“闻不凡也去。”
就算桑宿再怎么不待见闻不凡,鬼王大婚也是鬼族阖族的大事,闻不凡作为梵境之主肯定在宾客之列。
尧白并无什么表情,反而有些不解地看着花问柳:“他去我就不能去吗?”
花问柳哑然,想着自己急他人之急,正主倒啥事没有,便尴尬呵呵道:“哪能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尧白嘬着骨头,淡淡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在我姐姐大婚时闹出人命来。”
“不过典仪结束如果让我遇见他可就不好说了。”他慢条斯理嘬完一根骨头,又慢条斯理吐出一句话。
花问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