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 第77章

作者:酒痕 标签: HE 玄幻灵异

一浮对精怪鬼神一类的事情不太懂,疑惑地看着他。

师兄囫囵说:“身上有五彩的光,能是什么正经鸟吗···诶窗户怎么开了,外面风可真大,你走的时候记得拿东西抵抵。”

雨很快落下来,伴着天边丝状的电闪。等一浮把学舍打扫完天已经黑透,这会去饭堂肯定没有饭了。好在午膳的时候剩了两只白馍馍,将就也是一顿。

一浮坐在门槛边等雨停,忽然又想起方才跃云而出的鸟。他托着腮回忆——那真是只鸟,有五彩的、发着光的羽毛。

天色又黑了一层,雨终于停了。一浮起身踮着脚拉过门栓,将两扇重重的厚木雕花门缓缓闭合,栓上锁扣。回身准备离开时忽然看到屋檐底下躺着一本蓝皮绘册。

不知是谁粗心落下的,一浮走过去捡起书随手翻开。只见纸页的大半绘着一只色彩绚丽的鸟,它有高昂的头颅,优雅的身姿。最重要的是它的羽毛是五彩的、发着光的。

“凤凰于飞,群鸟以从。”一浮借着屋檐暗淡灯光,依稀辨认书页角落的字迹。他低头读书的时候眉眼便落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异常挺拔的鼻梁有清晰剪影,犹如流墨勾勒的画。

他将书揣怀里,扑进朦朦夜色中。

第二天他便忘了这事。

直到第三天傍晚,他在路上遇见师兄,便兴高采烈跑上去,“师兄,真的有五彩的鸟,它叫凤凰。”

“你怎么还琢磨。”师兄没好气道,“前日大雨把后山佛堂淋垮了,师父要我们去修缮。再过一个半月就是佛祖诞辰,到时有香客上山斋戒,可万不能误了大事。”

一浮应了声,“我一会就去。”

师兄肃然大喊:“现在就去!等你拖沓沓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一浮跟在身后捂耳嘟囔:“好的好的,现在就去。”

石头寺一共三座大殿,正殿在最前,一座在正殿左侧稍远的位置,最后一座隐在密林里。天气好的时候站在正殿门前能看到耸立的塔尖。山上常年烟气缭绕,大多数时候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这里离正殿远,平时鲜有人来。只有当香客多得正殿和侧殿放不下时才会用这边的屋子。路上树密草深,阳光难以照射进来,所以总是潮湿的。到了殿门前,头上层层悬盖的树叶便没有了。一浮背着背篓站着,影子斜斜印在朱漆大门上。

佛堂破烂得厉害,因是古屋,修建时用的石块大多风化,在表层凝出一层脆脆的薄壳,雨一淋便成泥水了,经不住大风。前夜大雨一下,整片西墙都坍塌了。

一浮先和师兄将屋里的佛像和香案搬出去,又将垮塌下来的断垣残壁清理了,然后才开始修补。师兄要替师父待客,山里有香客来就得去招呼,没忙一会就走了,留下一浮一个人做事。

他需要在溪边去捡碎石子背回去,然后将石子和山里挖的黏土混合起来,当做修补院墙的黏合泥。

——

从溪边到佛堂走了三个来回后,一浮终于发现不对劲。他双手揪着背篓多出的一截背绳,有些茫然地盯着地面。

原本只有杂草的地上落满了碎石子,稀稀拉拉铺了一路,像是从背篓里漏下去的。所以他方才觉得背篓里倒出来的石子变少了并不是错觉。

一浮将背篓里的石子倒出来,将底翻开朝天,仔仔细细用手一寸寸按过去,并没有没有发现哪里藏着洞。

他坐在地上有些惆怅,这么一愁就愁到了太阳落山。

一浮看了眼身旁石子,才这么些明天师兄来看到必然又会唠叨他。他叹了口气,重新背上背篓往溪边走去。

山中晚霞甚是好看,红灿灿的云像是一只烧到眼前。一浮仔细在浅水中淘出细石,一捧捧往背篓里装。这次他装得很多,几乎都要漫出来了。他背不动,只能拉着背绳一点点往佛堂拖。这回石子一点没漏,他拖得满身大汗好不容易将满满一背篓石子拖回去,进屋时却顿住了脚。

晚霞余光从垮塌的西墙斜斜照进来,他看到一个身量与他差不多的小孩正坐橘黄色光圈中,手里抓着石子,正一下一下往草丛里抛着玩。

一浮低头看了看背篓,犹豫一瞬才走过去,“不要丢我的石子。”

小孩正要把手里的石子抛出去,听见他说话顿了顿,侧过脸看着一浮:“是你的石子吗,明明是地上的。”

一浮愣了愣,小孩穿着件颜色很好看的衣服,像是雨后刚刚含苞开放的雪青菊花的颜色,头发高高束起,乖巧中透着几分锐利的英气。也许是一浮看惯了山中的小光头,他觉得小孩长得格外好看。特别是眼睛,很大很水灵,黑黝黝的瞳仁犹如墨玉镶嵌在一汪清池中。

小孩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灰尘,“你叫什么名字?”

“一浮。”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其生若浮的浮。”

“一浮。”小孩低声念了两遍,“不好听。”

一浮顿了顿,又道:“我以前叫安徐。”

小孩还是摇头,脸色变得有些不耐烦,“不好听。”他看向一浮身后的背篓,然后又抬头问他,“为什么以前叫安徐现在又不叫了?”

一浮挠挠头,才发现手心被背绳磨出两个水泡,他搓了搓手,说:“一浮是我的法号,师父取的。安徐才是我的名字,是娘亲找人取的。”

“你母亲呢?”

“得了治不好的病,死了。”在石头寺从来没有人问过一浮的过去,与师兄弟们的日常无非是在庙里做活,跟他们抢饭,闲下来就读经背经打坐参禅。日子过得充实,但也无趣。

对石头寺的一切一浮不讨厌,但也算不上喜欢。每天都是一样的光景,遇见同一群人,走同一条路,吃同一种口味的斋饭,某天突然遇上一个长着头发的小孩子都觉得稀奇。

小孩沉默了一会,看着他问:“你不是生在寺里,为什么要来这,为什么要当和尚,当和尚很好吗?”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轻到一浮甚至觉得他并没有在跟自己说话。

“当和尚有饭吃。”一浮说,“我是被舅舅卖到山里来的,他说我头长得圆,天生就是做和尚的料。”

小孩似乎没有听他说话,他沉默地看着自己,一会又看向别处。过了很久他听见小孩的声音:“我以前认识一个和尚,他很坏很会骗人,”小孩的眼神又落回来,一浮觉得他在看自己,又不像是在看自己,“我讨厌和尚。”

一浮摩挲着手心水泡,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小孩的眼神有些可怜。他看着小孩,鬼使神差地开口说:“我不骗人,我很好。”

小孩嘴角似乎牵扯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一浮心中仿佛春水撩起微波,“你叫什么名字?是住在山下吗。”

小孩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一浮看不明白的情绪,并没有回答一浮的话。

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浮心里想着,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不喜欢说话。

小孩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一浮看了眼黑沉下来的天,想着要不要提醒他快天黑了要早一点回家。

正在这时,他听见小孩缓慢地说:“我叫尧白。”

第60章 统统与我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