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夏的雪
毫不夸张地说,盛珣一刹那脑子里飞快推演出了好几个“假如小秋转眼被旁边人发现,他该如何使对方安全脱身”的应对版本——他连第一时间把整个包扔出窗外都考虑过。
好悬小秋的存在暂且是无人发现,目前看来还没有危险。
盛珣有心跟鬼生一会气,他冷着一张脸把小秋的手往包里塞,结果小秋在包里悄无声息蹭两下,用发凉的指尖扒拉他手指。
等塞完收手,他就已经自行“化冻”了。
他的情绪根本不跟着理智走。
这是什么新时代妖法?
盛珣从心情到神情都一言难尽,完全是不由自主,发自真心。
斜前方座位上的一人回头,看见盛珣表情,就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点晕车啊?”那人问。
这是褚商带来的褚家人之一,叫褚奎。
褚家推断事发山区内可能有一个积怨潭,还推测里面的怨鬼肯定不只一位,所以这番多人委托,最后一队出发的有九人。
小队成员以褚家人为主,队里姓褚的有六个。
剩下三个分明是池怀明、池怀明带着的又一名池家人、以及独树一帜的盛珣。
“没事。”盛珣回复褚奎道。
褚奎看起来就仍不太放心,目光又多在盛珣脸上停了停,确定他没逞强,再才指了指自己身边的背包:“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我在团队合作里基本固定当着后勤,包里除了驱邪工具外,应急医疗用品也都是全的。”
这位褚奎大方向盛珣释放了自己的善意。
他比盛珣只大两岁,队里除盛珣以外就属他最年轻,在以往的团队合作委托里,褚奎基本都是最小的,只能四处管别人叫“叔”或者“哥”。
这回,难得队里有人年纪比他还小,又是家里主动指名要请的,他对盛珣别提有多好奇了,从打照面起就在思考该怎么和对方搭话。
又因着盛珣年纪比他还小,让他有了次当前辈和哥哥的机会,他就更是照顾意识爆棚。
刚刚褚奎往后扭头,本来是正想好一个话题,要跟盛珣搭讪,谁知转头看见盛珣表情莫测,好像浑身哪里不太得劲,他方把自己原本的话咽了回去,担心对方是晕车。
盛珣对于他人的好恶一向看得很清。
褚奎是真的关照他,他道谢也道得诚恳。
他是真没晕车,最多有点晕手,不过这理由不能跟别人说。
“还没到地方就先不舒服了,我看不如前面直接靠边停了让下车,就地打道回府吧。”池怀明阴阳怪气刺了一句。
今天这趟车上褚家人众多,池少爷虽说优越感爆炸,倒也不是完全不会审时度势,他要是在这辆车上又跟在茶楼一样拼命贬损褚家,动起手来褚家池家六对二,谁落下风一目了然。
所以,今天池怀明安静了小半段路,逮到盛珣一个话柄,他才又开始冷嘲热讽,还非常精准地只针对盛珣。
盛珣连眼神都往池怀明那一排瞥,另一件事对他来说更加要紧。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住了自己的包。
“别胡闹。”盛珣只有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轻到哪怕坐在邻座也不一定听见。
但他知道包里正在躁动的小秋肯定听得到。
鬼手都已经乖乖在包里躺了好一会了,可刚刚池怀明一开腔,还精准嘲讽盛珣,小秋用一只手就展现出了愤怒。
他的手即刻在黑色背包上撑出形,五指指尖向外,最前端尖锐到仿佛仅有骨头没有皮肉,是爪子一样将背包表层的防水布顶了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气势汹汹破包而出。
盛珣当然就不能让它出。
“谁不舒服了?”
盛珣没空去搭理池怀明,褚奎知道是自己的询问反倒给人招来嘲讽,帮他搭理还击:“你没听见只是我在关心吗?我关心一下的事就变成真的有了?那我现在关心一下你——你要是待会一到地方就上吐下泻出现特丢人的秽气入侵反应,可一定要跟我说,我虽然不会管你,但肯定会抓紧机会嘲笑你的,你要是受不了,要不,考虑这就打道回府?”
褚奎一口气说完,既字正腔圆又通畅流利,叫人不禁疑心他大学时可能是个辩论高手。
池怀明被怼得沉下了脸,他旁边的另一名池家人按住他手臂,像在劝他不要在队伍里跟褚家人起冲突。
他正把两道十分不善的目光又投给盛珣,看起来想再从盛珣这里找回两句场——
下一秒,大巴车忽然整个车厢一震。
车轮像是轧上了某种减速杠一样的硬物,令没有减速预期的车狠狠一颠簸。
坐在前排的人还好点,坐在后排——譬如远离褚家人的池怀明那一排——则差点人都被从座位上颠出来。
“搞什么?会不会开车啊?!”池怀明靠紧急抓住前方椅背才稳住了身体,姿态非常狼狈。
前面,褚家人也进行了担心的交谈,问起开车的人情况。
司机是褚家的,他皱着眉,向同族们保证他在开过这段时没看见前方路上有任何异物。
“车底下也没东西。”有探身出车窗的人在看过车底后汇报道。
“两边也没有活物迹象,肯定不是碾上了乱跑的动物。”又有人说。
“除了颠了一下外,也没有别的异常。”还有人做分析,“这一段是直路,没有拐弯,两边没有沟壑,就算是有东西作乱,程度也构不上风险,更像个恶作剧。”
做分析的这位赢得了不少认可。
最后是褚商打开导航,又看了看他们离目标山体的距离,他说:“我们离目的地很近了,不排除是有东西作乱的可能,但就像小娄说的,作乱的程度比较轻微,更像个恶作剧,它可能是一份提醒,也可能是警告。”
褚商收起导航,在车头回身面向全车:“接下来要劳烦大家提前调整状态,在入潭前的最后一段路上,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