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夏的雪
“盛学长!”
盛珣听到喊声一回头,正看见褚室从人群中钻出来,对方行色匆匆,显然是一下课就忙不迭地往外赶,大开本的教材在褚室单肩挎着的包侧边露出一个角,拉链被凑合着拉到书本附近,关不严的包敞一道小口。
他怕人久等,包都没收拾好。
此时是下午五点四十。
他们大学最近刚更新了上课时间表,每天午休减少二十分钟,相对应的,下午的最后一门课则由晚六点提前到五点四十下课。
盛珣下午有事去了学校行政中心一趟,与正好有课的褚室约在教学区这边碰头。
“久等了。”小褚学弟一溜小跑着到盛珣跟前。
他的包随跑动而颠簸,本就露在外边的厚本教材在这颠簸中又把拉链挤开一点。
盛珣看见了,就顺手帮人稳了一下包,
“没怎么等,我十五分钟前才离开行政楼。”他说着把支出来的书角塞回包里,又把拉链重新拉好。
褚室这才意识到自己包的问题,他腼腆笑了一下,正要说话。
一旁,几个结伴的人恰好从两人身边经过,那几人在看见褚室时忽然就驻了下足,继而隐秘地瞥了他几眼。
接着他们又飞快看一眼盛珣,再彼此交换眼神。
盛珣便注意到褚室刚刚还很高兴的笑容淡了下去。
小褚学弟好像忽然又对人群感到无所适从,他勉强打着精神对盛珣补完那句感谢。
盛珣皱了一下眉,把目光投向这几个过路的学生,视线扫过他们手里跟褚室包里一样的书。
“有事?”他直接问。
距离最近的一人就眼睛躲开了。
“没有没有。”他的同伴连声说。
再之后,这几人快步离开。
不过他们在走出一小段路后低声交头接耳,风将几句闲言碎语给吹到了后面来——
“这不是我们一级的吧?”
“废话,没听到喊的是学长?”
“我对被喊的倒是有印象,大一时部门活动见过,我记得人很认真负责也能力强,人还挺好的……”
“难怪,同一级几个班里的谁跟那谁走那么近……哎你说那位学长知情么?”
……
人声渐远,已经走远的人里还有两三个回头的。
褚室轻轻做了个深呼吸,再抬头时就已经把自己给调整好了。
他笑着对盛珣说:“走吧学长,说好的今晚管饭呢。”
小褚学弟强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盛珣却看出他其实有心事需要和人说。
人在真的不想要任何关心,和只是不敢主动开口去索取关心的状态间是有区别的。
“刚才那是你同学?”盛珣在两人离开了人流密集的小广场时问。
他递出了一个话头。
褚室抬头看他一眼,表情有片刻的犹豫,但在又往前走了十来米后,便还是点了下头。
他“嗯”了一声:“有我们自己班和兄弟班的。”
这么答完的小褚学弟无意识拽着包带调节扣。
又片刻过去,盛珣听见褚室叹了一口气。
“其实……其实他们也说不上是故意针对或者怎样,我们平常也基本互不往来,但在大多数同学心里,我可能有点……”小褚学弟好像很想了一会,才找到一个自认较为中性的形容词。
他说:“可能有点怪。”
怪。
这个字眼其实不单可以概括褚室大学同学对他的印象,它往前追溯,甚至可以覆盖褚室从小到大所有阶段的同学评价。
天生就是阴阳眼,又出生在褚家这样的玄术大家。
这份特殊再加上天生性格内敛,不擅长与人交往,在褚室的记忆里,他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时刻真的就非常多。
“我真的人际交往能力太差了。”褚室语气自嘲,“小时候,我因为清楚自己跟别人的不同,所以我害怕被发现不同,会拼命的想要藏着不同。”
结果那导致了许多的问题。
小时候的褚室没办法对身为普通人的朋友解释,为什么他会忽然某个路口驻足,又为什么忽然决意要在某条巷口掉头,非拉着人绕路不从已近在咫尺的路走。
他也很难去与人畅快分享自己的假期或日常生活经历,在谈及自己的私事时永远语焉不详,或者干脆沉默。
年纪更小一点的时候,同龄人间帮忙带一下书包,或者关系好的同学互相帮忙在包里拿个东西都是寻常小事,然而褚室的背包永远特殊,永远私密,他从不让任何人动自己的包,哪怕短程出门也要偌大一个包带着。
“以前有一次有人实在对我的东西好奇,想方设法要抢我的包去看看。”褚室揉搓一下他犹带婴儿肥的娃娃脸,给了盛珣一个在揉搓中变形的笑,“你能想象我动手跟人打架吗学长?但我那时候真的打了,那场争执最后成功上升成了肢体冲突,我哥——就是褚商,还有奎哥他们,你都见过的——这群厚脸皮的集体去当了回我的家长,就为了围观我的打架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