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夏的雪
他已然忘了“阴生子”的身份给池暮轻带去过多少年的孤独,也忘了如果不是没有林君盛,池暮轻至今都还只会是情感单一,半人半邪的诡谲存在。
他只看得见年轻,力量,走得极慢的时间。
还有对方将于某天取代他,成为池家新一任领头人的可能。
贪欲催生邪念。
池德正精心策划了一出调虎离山,把所有对池暮轻持友善态度的人都找理由遣了出去,他无权去遣的,就让自己遣得动的人去拖住了对方。
然后抓紧时机,他为池暮轻扣下罪名,将人干脆利落镇压进他早早准备的法阵里。
池德正的目的不仅是“诛邪”,要断掉池暮轻会与他争位的可能。
他还看中了对方的年轻,想要试着动用秘法,谋夺力量,让自己也从此寿数更长——最好是可以一口气重回青春!
“我当时就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才自己先一步做了身魂分离,并且走之前设下屏蔽,让他们几乎没有可能通过躯体联系到魂魄。”小秋说。
池德正的谋害成功了,但他没有重回青春,更没能完成他更渴望的“偷寿”。
小秋化身为鬼后狠狠闹了池家一场,他那天敲响了帮凶们的院门。
当然,最备受款待的还是池德正。
盛珣必须要先把蓬勃火气压下去,他才能勉强正常出声:“但这人还活着。”
“不错。”小秋用自己偏凉的手摸了摸人的额头,像想给人物理降火。
“但池德正当年就已经是年纪算大的一批。”他又说,“这么多年过去,褚家掌权的已经是当初年纪最小,那会还不到二十的褚世泽,池德正那时就一百来岁,反倒是他后面年纪更小的都死了。”
说着小秋眼神沉下来。
他像一块冰,和像一团火的盛珣视线相对。
小秋:“没能从我这里偷走寿数,计划落空。”
盛珣:“他就歪心思越动越远,去向另一批对他只会更毫无防备的人下手了。”
两人想在一块,小秋起头盛珣便能将话无缝接上。
他们话音落下后不约而同沉默几秒,又环顾屋内明显不只动用了一次两次的法器,都对池德正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厌恶。
“盛珣!”
外间传来有些仓促的脚步声,是与槐合一起在外面也找了不少线索的邹鹤探头进来。
邹鹤急匆匆说:“槐合让我通知你们,虽然小院的屏蔽机制还在生效,但他能感觉到外面围了不少人,应该是会客厅那边发觉不对,已经全过来了。”
邹鹤是代槐合来问怎么办的。
他顿了一下,随后又道:“槐合还说,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有他,有拿回了记忆的你们,我们就算人少也不一定会输。”
这话便等同于核桃精已预备好打架,听上去还颇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告诉他不急。”盛珣却说,“麻烦帮忙找一块尺寸合适的布,我要先抱暮轻出来。”
除了拿到最后一条重要线索,小秋的记忆不再有缺漏,确定这整个镇邪堂内布置都可以充作池德正的罪证外。
在小秋对着遗骨陷入回忆,盛珣勉力克制火气,尽量用清晰头脑来处理信息时,他这里便还有一份额外收获。
那收获意外破解了环绕盛珣已久的一个谜题,让他得知小院已被围住时反倒有了个新想法。
长款合适的素色布很快被找了过来,盛珣先仔细为池暮轻敛骨,动作轻柔小心,不疾不徐。
“真要现在就带着少爷的遗骨一起出去吗?”槐合在盛珣敛骨时也进到了里间,那名池家人像个大件货物一样被他随身携带。
他一手拎着那人背后的绳结,一边神情犹豫道:“我怕待会会有误伤,不然我们先想个办法,把遗骨和邹鹤一起藏起来吧。”
盛珣将长布合拢,他正要接话。
谁知槐合后面还有一句:“少爷你觉得这提议怎么样——姑爷你说呢?”
因为听到了个非常出乎意料的词,盛珣指尖落下的有点偏差。
他直接按在池暮轻的遗骨上。
槐合和邹鹤当即倒吸一口冷气,面露紧张。
小秋站在一旁,他轻轻“唔”了声,表现得却不像是受到金光重创或者怎样。
等吸冷气二人组扭头去紧急看他反应,就只看见,他似乎有些迷惑,在盯着盛珣已经从他遗骨上移开的手。
“你感觉到了?”盛珣快速权衡了一下,他在两个问题间挑了更重要的那个,先看向小秋,“这就是我想要直接带你的遗骨出去的原因,有些事情需要当众见证,让他们亲眼看见,比任何解释都要强。”
盛珣的话像哑谜,不过小秋显然是听懂了,只槐合邹鹤都还有些一头雾水。
盛珣视线又落向槐合,捡起第二个问题。
“姑爷?”
他重复了一遍对方刚刚的用词。
“对啊。”邹鹤是两头雾水,他也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一起看槐合,“你怎么喊人姑爷?”
“因为我以前私底下一直是这么喊的。”槐合提起这个很是理直气壮。
“我都偷偷摸摸这么喊那么久了,你们现在记忆也都回来了,拜托两位。”他还向自家少爷和早一百年前就定好的姑爷提议:真情实感地说,“请你们早一点让我这个称呼名正言顺吧。”
于是又一个遗留谜题得到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