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申丑
“呵呵。”地上的哈哈大笑,避开光鞭,慢吞吞从地上爬了起来,摆摆手招呼,“哈啰,陆总,又见面了,谢谢你来看守所看我。”
“齐述?”又不是齐述。陆城皱紧眉,他一时竟是看不透是什么东西占据了齐述的身体。
齐述拍拍身上的灰尘,笑:“陆总不认识我,但我认识陆总。”
陆城压根不跟他废话,光鞭脱手飞出。
齐述又是一躲,然后露出一个古怪至极的笑,状似烦恼地说:“别别别,陆总确信要对我动手吗?其实我是半点不介意陆总对我千刀万剐的。你看……”齐述举起手,在掌中划开一道血口子。
陆城瞳孔微缩,这道血口上流出的鲜血,是令人不安的黑红色,又黏又稠,蚂蟥一样在那蛹动了几下,这不是血,这是一些恶魇,它们胶着在一块难分难解,一接触空气,立马分离开来。
黏稠的黑色血液越来越淡,越来越灰,从液状变成了烟状,直至成为无数个裹携着恶意的魇,它们活跟有嗅觉一般,急欲钻进人心之中,勾起人所有的负面情绪。
“你看,你不能动我,除非……”齐述笑,“你把我关起来。”
陆城却没受他的挑衅,冷静得不像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他无比清晰地知道:齐述的目标是班顾。
他得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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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顾提着断手,站在陈亚男和陈御的尸体前,高空坠落,他们二人的尸体变形得不成样子,头颅四裂,脑浆和血沫碎骨皮肉混在一块,陈舆那张已经残缺扭曲的脸上,竟还带着愉悦的微笑。
班顾的目光从陈舆的尸体移到陈亚男身上,她很奇怪,她从跳下来前就像死的,却又是活的。虽然她身上满是恶魇的腥臭味,可恶魇只会放大人心的恶,却不会让人变得死不死,活不活的。
班顾满腹的疑惑,将陈亚男的断手放在两具交缠的尸体旁。
断手放下的瞬间,陈亚男的尸体忽然动了动,不等班顾反应过来,她从地上把自己起出来,将五指扭翻的手狠狠地插/进了班顾的心口。
第27章
班顾低下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插/在自己心口的那只手,陈亚男的尸体一击得中,重重往后栽倒,重又变回一具摔得稀烂模糊的尸体。
“班顾……”匆匆赶来的陆城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冲过来一把抱住软软跌倒的班顾。
“我……有心脏。”班顾颤声说,“它已经长回来了。”无尽的岁月里,他记得他最早只是一具白骨,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躺在石棺里沉睡,有时醒了,就在地宫里无聊地拆下骨头,自己跟自己玩。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重新拥有了心脏。
它能在他的胸腔里跳动。
“我不想自己跟自己的骨头玩。”班顾快哭了。他的地宫虽然很温馨,很有安全感,可真的太无聊了,连老鼠虫子都没有一只。
陆城愣了一下,手忙脚乱的解开他的衣服扣子,班顾的胸口有着一个像被硬生生厮裂的伤口,却没有流血,隐隐冒着黑色的阴气,“你别怕,我带你去找祝宵。”
“我……”班顾半直起身,看了眼陈亚男那只变形的手,朝着各个方向扭伸的手指,七零八落外翻的指甲,小指脱套露出挂着点肉丝的骨头,这只手就在刚刚插/进自己的心口?而且,它还臭气熏天。接受不了的班顾两眼一翻,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陆城脸都白了,看着臂弯里了无生气的班顾,他从来没有遇见过班顾这种情况,不敢耽搁,将人放到车上,一边风驰电掣地往特物处赶,一边挂了个电话给祝宵:“班顾出事了,你在不在办事处,我带他来找你。”
“啊?”祝宵站在陈舆的公寓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班顾,你他妈是聋子吗?”陆城怒骂。
“我在外面,不在特物处。”祝宵说。
陆城发急:“特物处现在有谁?原伽呢?在不在?”
祝宵迟疑了一秒:“原伽去了看守所……”
“你们他妈的出去,办事处连个人都不留的?”
祝宵:“……留了一只狗。”
“祝宵。”陆城看了眼一动不动的班顾,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班顾的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了一点,玉石一般肌肤上笼着一线黑气。
祝宵不敢在耍嘴皮子,忙说:“我马上回去,你先把班顾送回他的地宫。
“班顾现在晕了,他的墓有意识,除非他自己愿意,没人能进他的墓,我怎么把他送回他的地宫去?”陆城险些就骂娘。
“……”祝宵也急了,“你他妈逛黄泉跟逛自家后花园似得,连个墓都找不到?”
“……”陆城气得直接甩了电话,不过,祝宵说得未必没有道理,化骨地对于班顾肯定是阴福之所。这关口,瞎猫也要撞撞死老鼠,将车开进扶棺巷,抱着垂头耷脑的班顾直接去了444号洋楼。
“班顾。”陆城试着叫了一声。
班顾双眸紧闭,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城生出一丝的惶恐感,平时班顾活蹦乱跳的,他有时会忘了他本是一具白骨,而是一个血肉丰盈的活人。现在这样毫无一丝生气,倒真像是拿没有生气的骨头死肉拼拼凑凑拼出来的,不过一个死物。
班顾的墓葬像是察觉了主人的异状,地宫的入口静静地等待在444号洋楼底楼。陆城舒了一口气,一脚踏进入口,人就直接进入墓道,一盏一盏的长明灯发出微黄的光,经过墓室前堂时,陆城没忍住,看了眼那个时不时入他梦境中的人面纹方鼎,忍着从头到脚蔓延开的不适感将班顾抱得更紧一点,送他去地宫的石棺中。
班顾的那身白色长袍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他的身上,铺在身棺中有种诡异阴森的美感。
陆城吐出一口气,想再看看班顾心口的伤口,也许是敛服的关系,扎得很紧,想要拉开衣领得先解开腰带,陆城不知怎么,觉得自己像个禽兽不如、心术不正的猥琐男。
“我只想看看你的伤现在怎么样。”陆城对着石棺跟尸体没啥差别的班顾说道,话说完,觉得更像是找借口。
班顾猩红色的腰带系着血红的绦带,绦带后竟还系着九根红线,和系在班顾小指上一般无二。陆城看着绕在自己指腹上的红线,有些怔忡。
红线,系生,系死,系轮回。
葬班顾的人,既要他魂飞魄散,又要系他的永世轮回?
陆城轻轻拉开班顾的领口,里面是两件深衣,一件朱红,一件薄得有如蝉翼,贴里却还有一件衣服。
敛服备单忌双,寿高多衣,夭折少衣,王侯可着九衣、十三衣,但都取单数。
班顾的敛服却是四件,取了一个双数。不过,他的墓制本就乱七八糟的,年代不明,也许没有这些讲究。
陆城不让自己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看了看班顾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慢慢在愈合,这才放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