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马拆迁
两赤一黑三条龙在云层中盘旋,将这潭柘寺上方的天占得满满当当。
第四条龙敖森维持人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将目光投在宣昶身上。
宣昶的手指摩挲逆鳞,姜焕只觉他的指尖抚摸在自己身上,离开身体的不适逐渐被抚慰。
宣昶本就喜怒不甚形于色,此时他手指的动作温柔,姜焕却觉得山雨欲来。果然,看见宣昶眉尾微挑,眼角也微挑,就这麽看了眼天。
北京城里,易一刚下班,租了辆共享单车。她不想煮面吃了,就钻进一个京客隆熟食区称点花生米鸡蛋煎饼,再拿罐淡啤酒,对付对付就是一餐。
只听一声霹雳响,警花手一抖,袋子都没拿全。啤酒落在收银台上,她把“您的煎饼,哎您怎么了这是”的叫嚷抛在脑后,冲出玻璃门望天,骑上车座,硬把自行车踩成风火轮。
东长安街上某楼里一间办公室,开完会,程斯思把遮光帘拉起就愣住了。
组员都惊了,“霍,这麽大的风这麽黑的云!这还没到夏天呢……”
这麽大的风,这麽浓的云,这麽多的闪电。程斯思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哪可能是天然的自然的,这摆明是被招过来的。小程组长嘱咐一声就往外跑,组员们第一次看他着急忙慌往电梯跑,在后面喊,“组长……那个,记得带伞,今儿个肯定有雨!”
暴风雨的中心,千年古刹潭柘寺后山就有个水库。
易一蹬共享单车用缩地术,连人带车一起到达,不多时程斯思就照她发的微信共享定位出现。
两个人在大风中一同朝潭柘寺的位置眺望,他们站在附近山上,潭柘寺在苍翠山峦抱拥之中。
本来是暮春时节好风景,但是狂风吹得他俩灰头土脸东倒西歪,说话也互相听不见。程斯思蹲下来画了个圈,圈内风声骤息,两人齐齐坐倒在地。
外面暴雨倾盆,打在圈上就象雨打凉棚,淋不进来。他愁得抱着脑袋喃喃自语,“这算是什麽事啊。”
被易一捅了一下,易一的单车把手上挂着一袋油炸花生米,她盘腿坐下,抓了一把开始吃。
“……恭喜你,说对了。我国传统剧目经典再现,现在演到白娘子水漫金山。”
那个水库名叫王坡水库,大名百度都要费一番力气查到,所以被叫做小水库。
而此时,旋涡正在水库上形成。水流顺着风上升,下粗上细的水柱被吸入云中。这种现象被称为龙卷风,而在民间的说法是,“龙吸水”。
浓重的云层上,水库的水凝成长三十丈,宽三十丈的高台,四面见方。蓄水凝成,却显得坚硬无比。
三条龙见了,都不得不悚然一惊。
程斯思在圈内化出玄光镜,看到这里睁大双眼,“这就是传说中的……”
他们这段时间见证,师叔祖想和师父好好过日子,至少过个几十年再去和龙族算帐,偏偏那些不长眼的主动犯上来。
易一嚼着花生米,叹口气替程斯思补上。
“——斩龙台。”
师叔祖修行的功法极为霸道,需要不定期闭关。
他修的就是所谓的……屠龙术。
当年真龙死后,蛟龙成为龙,不按时按量布云施雨,反而兴风作浪,翻江倒海。
师叔祖寻屠龙之术,在山中遇见仙人,面壁三日,学得屠龙术。
修行十年,遇到又一次水灾。他给敖泽的父亲三天时间退水,三天后,郡县仍被水淹没,势若汪洋。
师叔祖便诛杀其父,把尸体还入海中,从此和龙族的铸下血仇。四百年前,也是龙族趁他闭关,偷袭山门,又被姜焕宰了一条小龙。
宣昶升到半空,云层压得低,几条龙还在他头顶高处游走,呼啸不断。
黑龙心中悚然,却还强充硬颈,“他每次只能斩一条龙,不必怕他!”
那两条赤龙是同胞兄弟,头角在若隐若现的云中轻碰,看上去在密谋计划。
人间大雨如泼,昏天黑地,一道闪电打响,就劈在斩龙台上。
宣昶面前白光凝为文本,又凝成一页页纸,一张张纸集成册,那册上每页每行,都是该降的云雨。
云雨册浮在他面前,不必以手翻动,一张张淡黄的纸卷得飞快,自然翻拂到某一页。
有一种熟悉自眼睛冲上姜焕胸口,这一幕他仿佛在哪里见过。
宣昶不该穿西装,不是西装不好看,而是姜焕莫名觉得,他曾经见过的宣昶不是穿西装的。他见过的那个做着类似事的宣昶的装束更象他在博物馆里见过的古衣冠。
而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宣昶手指虚握,掌中凭空出现一支玉笔,笔尖殷红,饱蘸朱砂。
两条赤龙同时发难,趁他翻阅云雨册,一龙挥爪,一龙摆尾。
龙爪可以抓碎山峦,龙尾可以激得海面涌起千重浪。
龙爪龙尾还没碰到他,就连程斯思与易一都替师叔祖捏一把冷汗。
两道闪电击到赤龙身上,两条赤龙痛吼出声。闪电击得他们鳞甲鲜血淋漓又焦糊一片,电击以后却不散去,而象两条从至高处垂下的闪光长索,将他们的爪与尾分别吊住。
两条赤龙挣扎扭动,挣得云雾消散,露出满是鳞片的身躯。
宣昶竟连眼也不抬,语气平缓,“南海敖炽敖炯。”
闪电如长鞭,随他话语把两条赤龙甩在斩龙台上。又是数道闪电,将赤龙紧紧缚住,电光陷入鳞片。
两条赤龙惊恐嘶吼,“寿阳王,我等知罪,知罪了!求寿阳王饶恕!”
宣昶以朱笔圈住两个名字,“轻信教唆,寻衅滋事。处以断角之刑。”
他提笔书写判词,空中朱字化成一块令牌。
令牌当啷砸到台上,两条赤龙目眦欲裂,被仰缚在高台上。令牌召来雷霆,雷霆炸响,化为利剑,转瞬间四只赤色龙角齐刷刷斩下,两条龙哀嚎,断茬口血如泉流,不多时就满头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