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马拆迁
宣昶一笑,带他进去,塔内没有灯火,目测空间比外面小很多,高度不过六七米,只相当于一套挑高的别墅顶高,地面大概有四十多平,站四个人绰绰有余。
姜焕对古建筑没什麽研究,进来的第一感觉就是怪异。
他反应过来哪不对,“谁会把瓦朝里铺——”更何况是车轮大小的黑瓦,密密麻麻铺满整座塔的内部。
话没说完他就顿住,意识到那不是瓦片。
那些蒙尘的,层层排列的,是……鳞片。
空间实在太大,而这些黑色鳞片又太震撼。
“我到底是个什麽?”
宣昶握住他的手,姜焕脚下生风,被一股无形的力轻轻托起,悬浮到半空。
他讶然向下看,宣昶唇角不由得带上笑意,带他越升越高。
姜焕终于看见全貌,塔内黑色的巨大身躯。
那个身躯盘踞在塔内,他们刚才站的是中空的空间。姜焕只能看见一圈一圈的黑鳞,层层叠叠,盘旋向上没有尽头,让人背后发麻。
难道我是个亚马逊巨蟒?
宣昶带他浮到塔顶,他才确认不是。
这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蛇,也许不能称为蛇。它的眼睛象别的蛇,没有眼睑,沉眠时也睁着眼,只是眼睛像烧尽的灰,不带一点光泽和色彩。
最离奇的是,它头顶有一支独角鲸那样尖锐的角,呈现出螺旋状,长得象一支矛,虽然落满灰,仍能看出底色是烈火燃烧的赤红。
做了三十多年人类,被爬行动物宰了。宰了以后发现原来我也是个爬行动物,还是物种不明的爬行动物。
姜焕伸出手,摸上被封印的巨大蛇身的独角,那支角比他整个人都长。姜焕感觉不到冷热,但也许是因为知道蛇是冷血动物,又也许是因为放在这太久了,他手掌碰到角,心底就泛起一阵阴寒森冷。
摸一把满手灰,姜焕啧一声,“他收的徒弟是真不行,家里老人起不来床当子女的还记得给翻个身,这积了多少灰也不给擦擦。”
程斯思和易一没给他擦灰,自己可是让他等了四百年。
宣昶态度很好,“等你回来我给你擦。”
塔顶光线比下面好一些,姜焕凝视他的眼睛,若无其事地问,“你就那麽希望我变回蛇?”
他没有做好回归这具身体的准备也是情有可原,这一世的姜焕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类,谁能没有任何抵抗地接受一个可怖的原形。
宣昶说,“我可以等你。”
姜焕打断,眼里像射出火光,“我问你,是不是希望我变回去?”
宣昶看着姜焕,无论转世多少次,多少年,姜焕逼问他的神情都是一样。执拗,桀骜,压迫。
宣昶平静说,“是。”
姜焕唇线绷紧,过了片刻,“好。等你准备好了我就回去。”
那天晚上,宣昶去淋浴,姜焕站在窗边用手逗骨灰罐里葱郁的文竹。
听见楼下水声停了,宣昶出来,他才问,“什麽时候?”
宣昶与谢灵映商量过什麽时候让姜焕回归原身渡雷劫,新的避雷阵已经在筹备了。
宣昶说,“四天后。”
姜焕点头,转过身就抱宣昶,嗅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绿茶?”
“白茶。”
姜焕抱着宣昶的腰把他往床里推,架子床里还有小桌台,放了仿古的小灯。
姜焕说,“没情调。”
宣昶被他抱着腰靠在床上,手指一点,电灯变成蜡烛。
姜焕问,“我以前是蛇,那是卵胎生?”
在母腹中长出角,刺死母亲,宣昶不愿重提这件事,但既然有这件事,就八成是卵胎生了。
“应该是。”
姜焕又问,“那我以前冷血动物,我抱你你嫌不嫌冷?”
宣昶道,“你天生能够用火,体温不低。”
姜焕“哦”一声,双臂仍然铁箍似的抱着宣昶。
就这样抱了许久,蜡烛短一截,烛泪断断续续流下,烛光变得昏暗。
宣昶手上凭空出现一把剪刀,剪掉一截烛芯,床帐里立即明亮几分。
“我听过剪烛的说法,”姜焕看了会儿跳动的光,“还没剪过。”
他想说你以前会和我说着说着话就剪烛吗?但没有问出口。
姜焕放开手,脱自己衣服。衣下的身体和半个月前没有区别。当时还是温热的血肉之躯,现在只是几张黄纸。
这一世真实的血肉早就被埋在树下泥土下,混在送宣昶的文竹的泥里。
他不容拒绝地抓住宣昶的手,按到自己胸膛上,这只手下不再传来有力的鲜活的心跳。
他翻身到宣昶身上,看着那张脸说,“对不起。”明知道你无论充气的还是充电的都不想用,更不想和纸人做这件事,换了是我,设身处地,还不如自己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