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别称
术士自觉十分和蔼,但还是没有抑制住想要探听消息的跃跃欲试。
夏笑了笑,不介意地往旁边挪挪,让云端可以敏捷地爬到马车前边,和夏并排坐了下来。
术士先抑扬顿挫地起了个开头:“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你的身体了,夏,这显得我有些不太称职……”
刺客熟练地扬起马鞭,侧过脸。
他眼睛里映着很细微的、从术士发梢投过来的阳光,微笑起来:“哥哥,是从之前曾经女巫的话里发现的吗?”
“那些长钉,”云端犹豫许久,才提起,“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我毕竟是看着你从树上掉下来,然后看着那些长钉一次次消失……”
夏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远处已经能隐约看见居里亚斯轮廓的城池上,脾气很烈的马在他手上,也变成了温顺的绵羊,只会埋头奋力往前赶路。
云端不由得想起在租赁马车的铺子里,老板极力劝阻他们,不要选这匹马,它身强力壮,然而脾气暴戾,目前只参加过几场无人赛马,而没有骑手敢真正跨在它身上。
然而夏垂着眼睑微笑,说他有办法。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有办法,让它按捺住自己的脾性。
术士顿了顿,也移开目光,他同样看见那座城市的轮廓。他们不止来过一次,因此对它的模样还算熟悉。
“变色的蓝眼睛,束缚肢体的蓝缎带,长钉与匕首——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使用这样的武器,夏,在你的梦境里,你一直用的细剑。”云端说道。
“我总是会不断做一些奇怪的梦。”夏意有所指,他反而有些犹豫,连手上驾马的速度也跟着放缓,“我有些……不太想让哥哥进入我的第三个梦境。”
“怎么?里面的你过得更加悲惨?”
云端开了个玩笑,“放心,只要结局能比无故失踪好就行,总归你还活在现在的时间点。”
夏道:“哥哥,我们到居里亚斯了。”
术士被转移注意力,扭过头往马车内部喊了一声,声音在半封闭的马车车厢环境中围绕,略显沉闷:“喂,先生小姐们,不要再打架了谢谢,我们到目的地了。”
魔术师指控道:“明明是她先动的手!”
尖叫奶油梳拢自己的长发,听见新增客户端的话,冷笑几声,懒洋洋地提高声音:“哦,原来打不过就先说是对方动的手啊,给你鼓掌哦好棒好棒的。”
居里亚斯处于封城状态,这辆陌生的马车没有通行证,也不可能突破守卫的阻拦冲进居里亚斯,那样未免太过显眼,对他们潜入总统办公室的计划破坏性极强。
于是马车原地踌躇片刻,转向离开城门范围,去到守卫较少的角落城墙停下。
夏跳下马车,扶住云端的手臂,帮他稳稳当当往下走。
刺客说道:“我刚才看过了,这里人最少,十分适合我们突围进去。”
新增客户端抬头眺望,不由得哑然:这哪里是人最少,这明明没人啊!仅剩的几个守卫都倒在哨塔休息室里昏昏欲睡,他们常年无事可做,又没有人会从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爬进居里亚斯,自然放松警惕心,在旁边打起瞌睡。
魔术师比划了一下城墙的高度,皱起眉头:“这起码有三层楼高,我没有技能可以上去。”
在场所有人里估计只有骑士小姐可以自在飞行,于是他们想出一个不错的办法,比如给她一根绳子带上去,然后剩下的人顺着绳子爬。
于是从远方望去,还以为居里亚斯的城墙上如此不拘一格地晾晒着风干的腊肉,正随风晃荡。
二十分钟后,他们干掉城墙上忽然清醒还打算大喊大叫的守卫。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站在居里亚斯宫的屋顶上,半伏着身体,一点点从塔楼往主体建筑上移动。幸好这座庞大的首都宫殿大部分是用石料建造,还算结实,足以承受他们四个人的体重。
他们宛若飞檐走壁的蜘蛛一般,手脚并用穿梭在建筑外墙壁上,提心吊胆,最后总算找到一间角落仓库,撬开窗户锁溜进去。
狭小黑暗的仓库管理室首次迎来这么多客人,还都是不走正门的客人,无比拥挤地站在空地上,没法舒展手脚。
云端回手,将窗户关上,以免外面有人看见他们的行踪后报警。
新增客户端艰难地把自己挪到另一片空地上,舒缓地叹气:“连仓库都用彩色玻璃当窗户,这居里亚斯宫够奢华的。”
刺客抬手,神情严肃。
所有人顿时没了声音,过了片刻,夏轻声说:“有人来了。”
新增客户端想了想,打开队伍频道:“我怎么没听见脚步声?”
但是很快,几乎在二十秒后,他们都听见了这轻微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几乎就是直愣愣地冲着他们这间仓库室走来!
云端迅速环顾这间仓库,周围杂物很多,但基本都依据规格整齐排放,大容量的柜子都已经塞满了东西,并没有多少地方足够藏人。
如果强行藏起来,很可能会打乱这样收拾整洁的仓库,这样一进门,有人就会注意到这里进过人!
术士仔细倾听,发觉这脚步声轻而急促,只有一个人,貌似还是位体重较轻的女性。
然后,他有了个计划:“你们说……”
……
彻夜难眠还处于懵逼的状态中,亡灵到现在都没理清,队友来了和队友走了之后他的处境如何。
吃晚餐时,那个金头发的黑斗篷特意端着餐盘,过来坐在他身边,对他笑了笑。
彻夜难眠就算再糊涂,也知道这是黑斗篷这个临时组织的临时领袖,是他要格外注意的人物,更不用说也是他将自己一把拖进这个奇奇怪怪的临时组织中。
他沉默地吃自己那份晚餐,没注意对方说了什么。
等回过神来,亡灵才恍然吸气道:“你刚才,说什么?”
金发的黑斗篷,大家都管他喊迪夫先生的人微笑着,放下餐盘:“我挺想知道,作为一个亡灵,为什么会来加入我们黑斗篷?明明在亡灵的世界里,应该不再存在生与死的界限才对。”
彻夜难眠:“……”
他艰难地张开嘴:“我,没有加入你们黑斗篷啊……”
见迪夫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披着的漆黑斗篷,彻夜难眠差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用力放下叉子,小声道:“亡灵本来就是穿这样的黑斗篷出门的,这是我们的传统!不是你们独有的!”
他甚至小声抗议了几句,表明自己激荡的内心。
迪夫愣住,断断续续地啊几声。
他可没想过,有人在骚乱现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服装,居然不是自己人。
最后抓乱自己本就凌乱的金发;“这,我没想到,我还以为是斯尔德赠送的礼物,存在这样友善的外族人理解我们的行动初衷。”
“那么,你的伙伴们穿黑斗篷,也是传统?”
彻夜难眠难以置信:“不,他们不是……但是服装店里,这种制式的黑斗篷是最便宜也是最实用耐脏的一款。”它的耐久度高的令人难以置信,于是玩家们人手一件。
寂静,许久的寂静。
彻夜难眠叹气:“我还以为是常识。”
迪夫面无表情:“而我还以为大家是自己人,所以十分不客气地将你的伙伴派遣出去,”他苦笑一声,端着餐盘起身,“算了,都已经这样了,在达到目的前总要有人奋斗……走吧,我们得去配合他们的行动。”
亡灵叹气,他知道自己队友什么德行:“不过说真的,就算你不抓着我不放,他们也会很乐意为了两万金币走一趟总统办公室。”
“唔……被你发现了。”
“我们要怎么配合他们的行动?大闹居里亚斯?”
他们走出餐厅,碰到哨响,不少黑斗篷陆陆续续从房间里走出来集结,等待临时指挥官指挥他们行动。
迪夫回头:“在城门喊出我们的口号‘还我们一个真相’,怎么样?”
第199章 chapter.198
黑斗篷集结后, 浩浩荡荡朝着居里亚斯的方向走去。
他们路过广大平坦的荒原,那些细密生长的野草和低矮灌木无法成为前进脚步的障碍,然而联邦对他们的到来格外惶恐。
像是害怕这群黑斗篷一言不合打起来, 离居里亚斯四五百米远的地方外,居里亚斯宫派出了所有的守城军驻扎, 要将这群不速之客统统拦下。
有雪白飞鸟从这座城市某间天台上振翅飞起, 穿越缀满彩色玻璃的居里亚斯宫, 黑溜溜的眼珠中映出仓库管理室里魔术师惊恐的侧脸, 穿过尖尖的塔顶,在城墙昏迷的守城军头顶落下,凝视远处两方的对峙。
黑斗篷, 作为一个刚建立的临时组织, 它没有严密的行动纲领和指挥, 只是一群失去了‘心脏’的普通人, 想要向联邦讨个说法。
然而它发展迅速, 短短几天时间, 就有来自各地不同的陌生黑斗篷,沉默地加入他们的队伍。
……或许并不是它有多雄厚的背景力量, 仅仅只是更大基数的人“失去心脏”。
而居里亚斯宫派出来的守城军,原本千人的数量还算庞大, 然而在那片黑漆漆的斗篷人面前,忽然就失去了原本的威慑力, 反而显得萎靡不振。
雪白飞鸟歪头,看看城这边一小撮穿着甲胄的守城军, 再看看另一边庞大而臃肿的黑斗篷, 扭过头,飞走了。
守城军拿来扩音器, 他们接到上级的命令,要将这群人拦在外面——起码不能让这么多人全部进入居里亚斯,那样太可怕了——仅仅和领袖交涉,增加行动效率。
他们冲着喇叭大喊:“喂——停下脚步!再往前,我们要开枪了!”
黑斗篷们拥挤着,相互推搡,第一个人听见停下脚步,到最后一个人听见传言,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他们变成城门口的幽灵,令守城军瞪大眼睛,惊恐地吞咽口水。
啪!
一声枪响。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再胡乱地骚动,包括守城军自己。
迪夫没有露出自己金灿灿的头发,而是像所有的同伴般,用漆黑兜帽遮住自己的短发和上半张脸。他从黑斗篷的队伍里走出,朝居里亚斯的方向张开双臂: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这是合法的游行队伍!”
不……他们这绝对不是合法的游行,守城军想,从来没有哪支队伍会从遥远的中部城市一路游行到西面的首都城,也不会有哪只队伍拥有这样庞大的、无法计数的,源源不断加入新人的队伍。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佩戴武器,不然就可以直接将这群人统统定义为“反叛军”。
但是现在,守城军也只能假惺惺地放下平举的武器,重新拿过喇叭。
“居里亚斯有严格的规章制度,不允许这样数量的游行队伍入城。你们派出领袖谈判,或者就地解散,不然将会将你们定为非法游行或非法聚众!”
喇叭将他的声音拉到最大,黑斗篷们顿时一阵骚动。
他们不可能就地解散,这么多人千里迢迢来加入这样不知前途几何的临时组织,可没人想要这样的结果;然而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将领袖送到对面手里。
他们不信任联邦,自然也不再信任居里亚斯宫的指令。
黑斗篷们互相传递眼神,有另一位临时副领袖站出来,低声和迪夫说了两句话。
金头发的青年立刻笑道:“这个不碍事,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怎么做。总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吧。”
他坦坦荡荡往前走,越过黑斗篷第一道防线,举起双手:“也许我们需要谈谈,我们真的只是合法的游行队伍,没人有恶意,也没人佩戴武器……”
“你们当然不敢有恶意,这里可是居里亚斯。”
一位穿着贵气的青年从守城军身后走出,手边跟着一长串低垂着脑袋的仆人随从。他带着花里胡哨的孔雀羽帽,用极尽奢华的蓝宝石作为自己的领扣,就连指甲上都涂着与碎金箔混合而成的图案。
这无疑是居里亚斯里居住的贵族装扮……不,现在不能叫做贵族,在联邦历史上,贵族的概念已经被废止,这顶多是上流人士,或者拥有自己城市的城主府的一份子。
黑斗篷们一下就从装扮辨认出他的身份,包括他浑身的宝石气息,甚至可能猜出,这位是从南边贸易盛行城市来的。
当然,最明显的还是他胸前那枚璀璨的金徽章。